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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摔下圍裙,三步兩步跑到院子中央,念起了飛昇的咒語。
“怎麼飛不起來?”
織女覺得自己的雙腿好像長在這土地上了似的,半點兒不曾飛起來,不由得又驚又氣,一面惡狠狠反覆重念著咒語,一面不住使勁地蹦著:
“怎麼搞得,咒語沒錯啊?”
咒語好像的確沒錯,可織女跳綻了鞋幫,跳崴了腳脖子,硬是沒法子飛起哪怕半尺。
“別跳了,不是咒語的毛病。”
一個蒼老的聲音忽地從背後響起,是老牛!沒有搞錯罷?
“你你、你怎麼會說話?”
“牛都會說話,你們平常又沒問過我們,我們憑什麼要開口。”
織女一把抱住牛脖子:
“老牛,好老牛,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情。”
老牛悠閒地咬著乾草,不緊不慢地說道:
“是牛三分仙,我當然知道,你肚子裡有了牛郎的孩子,**凡胎,重如泰山,怎麼飛得起來?”
織女呆了呆,隨即瞪起了眼睛:
“騙人,你騙人,就算我肚子裡、肚子裡……不過那麼一點點,怎麼就飛不起來了?”
“還神仙呢,連這都不知道,當年孫猴子筋斗雲何等法力,若不是那唐僧**凡胎馱不得,取個真經,一個筋斗就到了,哪裡用得著走上十八年!”
織女張口結舌半晌,忽地掩面大哭起來:
“嗚嗚嗚,人家怎麼辦,人家怎麼辦那~~~~這日子,這日子人家一天也過不得了嘛!老牛,好老牛,乖老牛,還有別的辦法可以飛起來,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對不對,對不對!”
老牛緩緩點頭,又搖頭:
“我倒是知道一個辦法,可是說出來我就沒命了,你如果一定要問,我告訴你。”
織女不開口也不哭了,只是不住用手背,抹著奪眶而出的淚水。
老牛走近她,輕輕添著她的鞋面:
“天上一日,凡間三年,九十年人間夫妻,對牛郎是一輩子的伴兒,對你卻不過短短三十天,是或苦或甜,又苦又甜的一段夢罷了。”
說到這裡,它忽地沉默了,不論織女問什麼說什麼,它只埋著頭,去咀嚼那幾根半枯不黃的稻草。
“娘子……”
牛郎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但他還是看得出,院子拾掇得很乾淨,家裡收拾得很齊整。
織女端端正正地坐在破木桌邊上,臉上沒有半點表情,桌上,不知熱了幾回的糠菜餅子,兀自蒸蒸冒著熱氣。
“娘子,怪我,都怪我,我知道你疼我,是我不知好歹……雞湯我全喝了,真好喝……對了對了,你看,我喝了娘子的雞湯,又多打了兩捆柴禾,去鄰村換了四個雞蛋,你看你看,這麼大呢,我們明兒個央三嬸兒家母雞給孵出來,養得大了,雞能生蛋,蛋能變雞,雞再生蛋,蛋再……”
織女看著自己男人著急的神情,聽著他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拉西扯,故意繃緊的臉不覺綻出了笑意,她猶豫著,是否該馬上把自己肚子裡那點兒秘密,告訴孩子未來的爹爹:
“還是等上床歇了罷,我可以一邊告訴他,一邊輕輕咬他的耳朵,嘿嘿,嘿嘿。”她這樣想著,臉上的笑容更甜了。
………【(四)人間天上】………
四隻蛋都孵成了雞,兩隻公雞,兩隻母雞。(看小說到頂點。。)
母雞被黃鼠狼叼去了一隻,另一隻很快長大了,會生蛋了,差不多每天都生,有的蛋換成了油鹽醬醋,針頭線腦,有的蛋又孵成了小雞。等到織女肚裡的孩子呱呱墜地,場院裡已有了十來只大大小小的雞公雞婆,牛郎也能一下拿出六個雞蛋,和紅糖薑絲熬成一大碗,用小勺一口一口,笑嘻嘻地喂織女喝下去。
人間六、七年,天上、天上差不多兩三天罷?
“娘子還是這樣年輕,這樣美!”
鬍子一天天變長、皺紋也一天天變多的牛郎,常在昏暗的油燈下,一面啜著織女熬的粥,一面嘖嘖讚歎著。
“唉,這粗心的漢子!人家手指頭上的老繭,都差不多半寸厚了。”
有時,夜深人靜了,織女會一個人坐在谷垛上,一面望著天上的月亮星星,一面撫著粗糙的十指,輕輕地嘆上一小口氣。
天上的姐妹們,大約再過百年千年,也不會知道,什麼是長繭子罷?
不過織女現在已經曉得如何剝筍,怎樣餵雞,糖有多甜,鹽有多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