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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客人搖頭道:“我聽說那個白起還是死了,秦兵好像也還是敗了,再說,這次韓王、魏王、趙王、楚王都派兵來會,應該……”
“無禮!”季全臉一下漲成了豬肝:“楚子,什麼楚王!韓、魏、趙以下犯上,亂臣賊子,不足辱志士之耳!”
眾人都抬眼看了看他,又很快不看了。老闆兼店小二見他怒氣勃發,手裡高高舉著個空碗,生怕砸了,趕忙跑過來扶住:
“楚子楚子,夫子啊,我們沒學問,您別和我們一般見識,那韓魏趙麼,好歹也是天子讓當才當的……您還是說說您的高見罷,到底王師伐秦,能勝還是不能勝呢?”
季全這才放下碗,兀自撫著胸口,喘了幾聲:
“你們說的這都是末節,周天子是天子,名分昭昭,仗順討逆,如雨行時,如何不捷?天子仗鉞,諸侯景從,天下響應,西秦蕞爾小邦,螳臂當車,何愁不克……?”
他抑揚頓挫地講著,阿吉也搖頭晃腦地聽著,兩人的臉上,也越來越多地漾出了春天的燦爛來。
“諸侯?倒也是……可現在好像也沒幾家諸侯了罷?”外國客人捻著箸,一板一眼地數著:“鄭國、曹國、晉國,都沒了,齊國好像也不再是姜太公的後人當家,燕國和宋國自己稱了大王,恐怕不會來,衛國麼,聽說已經自己把自己從衛侯貶作衛伯又貶作衛君,躲在野王山裡,怕也是……”
“砰!”
季全猛地狠拍了一記桌子,眾人都是一凜,粥老闆差點兒跳了起來。
“這些何足道哉,還有魯國,周公的魯國!”季全蒼老的臉上陡地現出一陣憧憬之色,眾人聽得周公二字,也無不肅穆起來。
的確,夾輔成王,再造周室的,不就是周公麼?秉王節鉞,四徵不庭的,不也就是周公麼?
“聽說魯侯接得天王之召,劍及履及,星夜兼程前來勤王……”
是啊,天王親征,魯侯扈從,自從宣王料民太原,五百多年了,周天子家還從沒有這樣盛大的戎事罷?勝敗也罷,性命也罷,高利貸也罷,又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公車千乘,朱英綠縢,二矛重弓……”
一陣昂揚和歌之聲,伴著鏗鏘鼓角和蕭蕭車馬,由遠至近,自東漸漸傳來。
“魯頌!魯頌!你們聽,你們聽,魯侯,周公!”
季全激動地站起身來,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彷彿春天盛開的花朵。
所有人的臉都轉向東方,天邊的第一縷朝陽,把每一張殷切的臉,都照得一片燦爛。
車馬蕭蕭,旌旗獵獵,一彪人馬倏忽而近。
為首一輛駟乘戎輅,雖說是駟乘,那拉車的四匹馬卻是老的太老,嘴裡看不見一粒牙齒,小得又實在太小,似乎還不太懂得該怎樣邁步,於是儘管御手小心執轡,這車卻走得頗有些顛簸。車上端坐一位諸侯,一身洗得發白的黑色章服,一口破鞘脫漆的寶劍,左手擁著朝笏,右手緊扶一面大旗,這旗丈二見方,晨曦中旗色不甚分明,也不知是隱公還是莊公留下的,出師時想必匆匆又縫了一縫,新鑲了道滾邊,被清晨春風一吹,撲簌簌漫天飛舞,旗上四個鳥篆大字隨風翻飛,時隱時現:“奉天伐罪”。
戎輅之後,赫赫然跟了新舊三五十乘車,老少三五百號人,有拿戈矛的,也有沒拿戈矛的,有穿了甲冑的,也有穿著棉袍布袍的,軍容整肅,部伍嚴明,一面疾走,一面齊聲高唱著:
“……公徒三萬,貝冑朱綅,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荊舒是懲,則莫我敢承,……”
車馬腳步的鏗鏘伴著《魯頌》的昂揚,漸漸地湮沒在晨曦裡,那面“奉天伐罪”的大旗,卻兀自在眾人眼簾裡久久飄揚著。
大路上被人馬蕩起的塵埃慢慢落定,粥鋪裡的眾人也隨之紛紛坐下,悶頭稀里呼嚕地喝粥。
天明瞭,人散了,阿吉惦記著他的棺材鋪子和高利貸,往來的客人們也各有各的生計。
只有季全掂著箸,託著腮幫子,靜靜坐在那裡發呆。不知過了多久,他忽地一捋白鬚,用箸敲著粥碗,嘶啞著老嗓子,入神地唱起來:
“濟濟多士,克廣德心,桓桓於徵,狄彼東南,烝烝皇皇,不吳不揚,不告於訩,在泮獻功……”
粥老闆正擦著桌子,聽得粥碗響,急回頭看,見碗筷無恙,輕籲一聲,轉頭自忙,不再理他。
朝陽漸漸地高了,把遠處略有些剝落破敗的城牆宮闕,籠上淡淡一縷輝煌。
………【鐘鼓喤喤】………
朝陽又漸漸地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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