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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儂哪能……”吳習玖的貞人一眼認出其中一個是自己丈夫,慕王娘也認出,吳主將扶著的那個洋人,就是太平時節曾來自家王府作客、給自己吹過口琴,聽自己唱過山歌的史密斯。
看著兩人身上的斑斑血跡,和悲憤扭曲的面孔,慕王娘隱隱覺得,最可怕的災難已經降臨到自己,降臨到蘇州城裡男女老幼的頭上了。
“稟、稟王娘,郜永寬、周、周文嘉那八個賊子反逆,慕王千歲、慕王千歲……”
兩個男人俯伏在地,哽咽得再也無法說下去,但院子裡的每一個人,卻都已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知是哪家女眷,忽地放聲大哭起來,院裡院外,登時哭聲一片。
“莫哭,哭有何用!”
慕王娘忽地站起身來,臉上竟無一滴淚水:
“洋兄弟,慕王臨終,有何說?”
“報告夫人,慕王閣下最後的命令,全體向常州突圍,會合護王陳將軍堅守。”
慕王娘點點頭:
“習玖,老營中能拿得竹槍的,連同牌尾、能人,尚有幾何?”
“還有六百多人,城西胥門,尚有七百餘精壯,那些反賊閉門大索,以逞私慾,殘妖洋鬼,尚未入城,突圍是突得出的,只是女眷……”
吳習玖躊躇著沒有說下去。雖說是廣西老營,可各官眷屬,卻多數是江南小腳女子,甚至不少廣西老弟兄的女孩兒,也學著江南脂粉的樣子,歪歪扭扭地裹上了纏足布,若是當年永安州光景,唉!
慕王娘打斷他的沉思:
“甚好,爾速團集眾兄弟,作速突圍。”
六百多弟兄整整齊齊地排列在老營門前,他們當中老的老,小的小,傷病的傷病,可臉上卻都帶著堅毅肅穆的表情。女眷們聚攏在一邊,無聲地望著他們的親人,眼角的淚痕,早已擦得乾淨。
“王娘,爾是天足,小卑職們誓死護送,必能……”
慕王娘打斷他的話,淡淡地一笑:
“城子陷了,不知累死多少忠勇將士,殃及多少無辜,此我家夫婦無能,以至生靈塗炭,此即死所,我尚能向何處去?”
吳習玖跟史密斯尚待再勸,慕王娘雙眼圓瞪:
“尚聒噪!再不走,眾兄弟都被爾等累死!”
二人再不多語,默默行禮,和諸眷屬訣別。
吳習玖扭身看了一眼自己貞人,貞人慘白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
“相公好生相走,天父天兄好歹看顧儂。”
吳習玖從親兵手裡拿過一包文書,遞在貞人手中:
“爾速將此文書密藏,異日天國復興,典章文物,如何少得。”
弟兄們的腳步聲漸漸被四下裡越來越近的槍炮聲、喊殺聲和慘呼聲吞沒了,慕王娘默默地回身,廳堂裡,院落裡,幾十個女眷們正一言不發地堆柴禾,灑紅粉。
她看了看院子一角,瑟縮著抱成一團的幾個美貌少婦,那些,是自己丈夫這幾年,在江南納的小貞人,年長的不過十九,年幼的方滿十五。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慢慢走了過去:
“爾等本是外小(2)家好兒女,如今城破在即,爾等欲自求生,皆隨自便好了。”
幾個小貞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無一人動足。
“如何,爾等尚不逃生,莫非想一同昇天麼?”慕王娘有些急了。
最年長的小貞人慘笑道:“阿姐勿要白相伊,世道亂成格樣子,我伲逃生,當真逃得命勿?”
慕王娘無言,慢慢抬起臉,凝望著東天,那最後一日的太陽。
槍炮聲、喊殺聲、慘呼聲更近了,亂兵們放起的劫火,已猙獰地躍上了老營對街,女兒牆高高的牆頭。
“王兄,X個XX,又殺又搶的,真他龜孫的痛快!”
比王提著滴血的鋼刀,一面走,一面眉飛色舞地嚷著。只兩個時辰的功夫,他在城外買賣街被炮火化作青煙的財富,少了一多半的小老婆群,都已連本帶利地撈了回來。
納王冷冷地橫了他一眼,沒吭聲,康王卻怨道:
“伍哥,如今你我反正了,做了大清官兵,這個王兄王弟,怕是不能再叫了,你該叫郜哥郜鎮臺才對麼。”他扭臉看著納王,不,郜鎮臺,聲音中透著一絲不安:“郜哥,你我弟兄殺了譚木匠,不開城門放官兵進來,只顧自家燒殺,日後李撫臺會不會……”
火光裡,郜永寬的臉色忽明忽暗地閃爍著:
“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