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縕袍一舉空杯,成縕袍為他斟酒,只見宛鬱月旦仍是纖弱溫和,十分有耐心與定性的微笑,“究竟是死傷無數、或是平安無事,就看唐儷辭的能耐究竟高深到何種地步了。”
但聽遙遙雪峰之顛,一弦之後,有琵琶聲幽幽響起,其音清澈幽玄,反反覆覆,都是同一句,就如聲聲指指,都在低聲詢問同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問得不清,人人都只聽見了其末震動人心低問似的一聲微響,更不禁要凝神靜聽,那琵琶聲中究竟在詢問、自問什麼?那清聖之極的弦響,展現超然世外的淡泊胸懷,平靜從容的指動,彷彿可見撥絃者恢弘沉穩的氣度,那就如一個眼神沉寂的長者,在高峰上獨自對蒼生問話,而非什麼野心勃勃的人間狂魔。
庭院中喊殺聲突然更盛了,隱約可聞近乎瘋狂的聲音,彷彿那清聖的絃聲入耳,大家歡喜得發了瘋,就為這幽幽絃聲可以去死一般。白衣女子紛紛嬌吒,出手更為猛烈,不分青紅皂白對著身邊可疑之人下起殺手。
青山崖上,背靠背的池雲和沈郎魂衣發飄揚,就在梅花易數緩步走來的時候,貓芽峰上弦聲響起,反反覆覆,如風吹屋瓦落水滴,滴水入湖起漣漪,一句一句似同非同的問著。它問一聲,梅花易數便前行一步,狂蘭無行的亂髮便安靜一分,它再問,池雲和沈郎魂便感身周之聲更靜,彷彿山風為之停滯,星月為之凝定,山川日月之間只餘下這個絃聲,低聲問著這世間一個亙古難解的疑問。
笛聲……
突然之間,黑暗的山崖之下,縹緲的白雲之間,有人橫笛而吹,吹的竟是和對山的撥絃之人一模一樣的曲調,依然是那麼清澈的一句疑問。只不過他並非反反覆覆吹著那句問調,將低問重複了兩遍之後,笛聲轉低,曲調轉緩,似極柔極柔的再將那句原調重問了一邊,隨即曲聲轉高,如蓮女落淚,如淚落漣漪生,一層層、一重重、一聲聲的低問和悽訴自山崖之下飄蕩開去。千山迴響,聲聲如淚,頓時耳聞之人人人心感悽惻,定力不足的人不由自主的眼角含淚,鼻中酸楚,只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壓低聲音痛哭一場。
笛聲響起的時候,對面山峰的琵琶聲便停了,只聽笛聲一陣低柔暗泣,柔緩的音調餘淚落盡之後,有人輕撥琵琶,如跌碎三兩個輕夢,調子尚未起,倏然音調全止,杳然無聲。
青山崖上眾人手上腳下都緩了一緩,白霧更濃密的湧出,輕飄上了屋角殿簷,很快人人目不視物,打鬥聲停了下來。
池雲和沈郎魂面對著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琵琶聲止,那兩人紋絲不動,就如斷去引線的木偶。白素車持刀對池雲,低聲喝道,“退!”其餘四人聞聲疾退,隱入樹林之中,白素車隨之退入樹林,失去行蹤。池雲沈郎魂二人不敢大意,凝神靜氣,注視敵人一舉一動,絲毫不敢分心。
正在這安靜、詭秘的時分,一個人影出現在過天繩上,灰衣步履,銀髮飄拂。
人影出現的同時,一聲乍然絕響驚徹天地,峰頂冰雪轟然而下,撲向正要抵達水晶窟的銀髮人,啊的一陣低呼,池雲、沈郎魂、梅花易數、狂蘭無行唇邊溢血,成縕袍傷上加傷,一口鮮血噴在地下,宛鬱月旦雖然無傷,也是心頭狂跳,只覺天旋地轉,叮噹一聲,酒杯與酒甕相撞,竟而碎了。
一弦之威,竟至如斯!
這一弦,卻並非針對青山崖眾人,而是針對銀髮人而去!
灰衣步履的銀髮人,自然是唐儷辭。
音殺入耳,人人負傷,但這一弦針對的正主卻是泰然自若,毫髮無損!
他踏上了水晶窟口的冰地,山顛崩塌的積雪碎冰自他身側奔湧而過,轟然巨響,卻近不了他身週三尺之地,遠遠望去,就如他一人逆冰雪狂流而上,袖拂萬丈狂濤,捲起雪屑千里,而人不動不搖。
踏上水晶窟,唐儷辭負手踏上崩塌滾落的巨石冰塊,一步一步,往山顛走去。水晶窟在山腰,而撥絃人在山顛,他一步一步,氣韻平和,踏冰而上。
未曾隱沒在白霧中的寥寥幾人遠眺他的背影,很快那身灰衣在冰雪中已看不清晰,而驚天動地的絃聲也未再響起。梅花易數和狂蘭無行突地動了,兩人身影疾退,彷彿有人對他們下了新的指令,然而退至崖邊,突然一頓——池雲沈郎魂兩人掠目望去——過天繩斷!
不知是被方才的雪崩刮斷,還是方才那一聲弦響,本來就意在斷繩?
青山崖和山下的通路斷了,難道這幾百人竟要一同死在這裡?難道絃聲之主今夜上山最根本的用意根本不在戰勝,而在全殲麼?斷下山之繩,絕所有人的退路,完勝的、只有未上青山崖的那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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