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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繼鹹也泛起了同情之心。他以前雖然恨楚鎮跋扈,也恨左兵軍紀糜爛,狀如土匪,更恨左良玉將他軟禁,不明大是大非……然而此刻死者為大。他還能計較什麼?袁繼鹹扶著左夢庚道:“左帥可有何遺言?”
左夢庚抽泣道:“我爹他看了邸報,大呼一聲‘黃澎誤我!’便走了,沒有留下遺言。”
黃澎名為巡按,實為左良玉之謀主。袁繼鹹早就猜到左良玉此番“勤王”多少有此人參與其中。他聽左夢庚一說,腦中飛快一轉,已經明白了左良玉的意思。
左良玉這是知道自己命絕於此。丟擲一個替死鬼來為子孫擋禍呀!
所謂知子莫若父,左良玉肯定知道兒子不足以統領一鎮官兵打下南京。可以說,自己一死,這次起兵便已經敗了。既然敗了,那就只有維持“忠良”的面目,否則就是夷族滅門之禍。
然而起兵作亂的左良玉若是“忠良”,難道皇帝皇太子、江南百官都是白痴?
當然不是!
這個白痴還是隻有自己來當。左良玉一聲“黃澎誤我”,便將巡按御史黃澎牢牢釘在了主謀的位置上,而自己卻是個急公近義、被人利用的“白痴”。
“你這痴兒啊!這便是左帥的遺命呀!”袁繼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左夢庚淚眼如桃。喉間哽咽,不解地望著袁繼鹹。
“左帥見了邸報,心中登時清明,知道自己為小人所誤,故而有‘黃澎誤我’之語。撥亂反正,弭平兵燹,此乃左帥之遺命啊!”袁繼鹹是個忠良之臣,卻不迂腐。權當不知道左良玉最後的心機,只是將左夢庚往自己這邊引。
左夢庚原本天資不足。再加上自己父親剛剛去世,心中毫無主見。他聽了袁繼鹹的話,連腦子都沒過,就跟著問道:“軍門啊,還請主持大局!”
袁繼鹹聽了心花怒發,但也知道自己絕沒威望鎮住左鎮諸悍將。他道:“少將軍。老夫不得明旨,如何能夠節制貴部?不過當下之計先得穩住人心,不妨暫不報喪,召集心腹之將,擒拿黃澎。向朝廷請旨,迴歸信地。然後再為左帥請諡號、請兵部蔭職。”
左夢庚腦子漸漸清晰了一點,暗道自己的確不是改朝換代的材料,只聽到了“諡號”、“蔭職”哽咽地點了點頭,道:“全憑軍門做主。”
袁繼鹹才不肯做什麼主呢!他讓左夢庚照計行事,自己藉口回去更衣,徑自往住所去了。
傅山剛清洗了一番,換了衣服出來就見袁繼鹹轉回來了,頗有些吃驚:“明公這就回來了?”
“快,準備行裝,左良玉死了。”袁繼鹹語速極快:“我要留在這裡穩住左夢庚不讓他發喪,你速速將訊息報與朝廷。”
傅山躬身揖禮,轉身就走,真是來去匆匆,竟然連個行李包袱都沒有。袁繼鹹追上去,將隨身的錢袋塞給傅山,道:“路上萬萬保重。”
傅山也不多推辭,收入袖中,再行一禮,亟亟往江邊趕去。門口的左兵正猶豫是否該追上去,卻不想傅山在山上學得道家身法,看似走得從容不迫,實際上步速卻不低,只在他們猶豫間已經拉開了距離。
那條渡船倒是還留在原處,艄公也不願白白搖一程,在等這邊的渡客。
傅山看到那船,朝艄公招手示意,發足狂奔,跳上渡船,將一顆銀子拍在艄公手裡:“快過江。”
艄公適才就知道這位道爺跟官面上有往來,出手又是豪闊,當即撐船離岸,往江東而去。
……
崇禎十八年十二月初六,朱慈烺得到了左良玉的死訊,心中卻沒有絲毫愉悅。
左良玉一死,楚鎮諸將是真正失去了約束,必然四下潰逃。這些亂兵或是落草為寇,或是禍害鄉里,造成的損失實在無法估算。
現在更大的問題是糧食。
現在大明治下,只有山東勉強能夠自給自足——前提是不負擔苦役營和勞工營的糧食開銷。河南、山西剛剛光復,要恢復糧食生產達到外銷的水準起碼得過三年。還有遼東方面和北直戰場,糧食生產都處於極低水準。尤其是北直,基本都是打仗、支援打仗為主,下田幹活為輔。
江南雖然一切都好,還是一副繁華盛世的模樣,但這個魚米之鄉早就不能保證糧食供給了。因為菸草的利潤是糧食的十倍,桑葉產絲的利潤也能達到糧食的七倍。大量的耕地被地主改種菸草、桑樹。從趨利心看,地主當然願意自己的土地種滿了菸草和桑葉。只要糧食價格不能上漲七倍,肯定是從外地購買更合算。
所以人說“湖廣熟,天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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