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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蘇字。收件人的地址卻格外詳細。字跡俊邁飄逸,看來他練的是柳體,趙松雪的字應該也練過。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下來,一筆一畫卻都像寫在了她的心上,筆桿被捏緊了,手指用力按住筆帽,鬆弛的彈簧半天才將筆頭彈出來,只不過寫了兩個字,藍色的筆油卻糊了一手。
男人揭開存根的那一張,噔噔下樓了。大概因為體重的緣故,他的腳步聲格外重,每踩一步,似乎都能看見水泥臺階驚恐地一顫,騰起一小陣灰塵。虞璟捧著紙箱,怔忡地看著樓道的天窗,玻璃不知怎麼破了,鋸齒狀地缺口,像一排牙齒,正齧咬逐漸西沉的太陽。居然已經是傍晚了,自己竟然睡了這麼久。趕緊回了屋,重重地拍上門,將羞窘關在門外。
紙箱外頭密密包了一層透明膠帶,裁紙刀半天才啟了封,裡面是捆縛得嚴嚴實實的中藥、一包開封的話梅糖、一個陶瓷煎藥罐,通電的,還有一個紙卷。
隨著紙卷的徐徐展開,虞璟捏著紙的邊緣,關節都泛了白,白紙上蘇君儼用黑鋼筆寫著寥寥幾行字:藥材要先泡四十五分鐘左右,然後熬煮。水以漫過藥材三指寬為宜。插電後十分鐘快煮,二十分鐘慢煮。頭一遍藥汁盛起後續水,淹過藥材即可,再熬三十分鐘,將二遍藥汁和頭遍混合即可,溫飲。
虞璟一直盯著紙上的字,那字便蜿蜿蜒蜒似成了活物,竟然向她的胸口蠕蠕爬動起來。用力甩甩頭,虞璟不敢再看,去翻餘下的列印紙,五號宋體字,密密麻麻全是關於美尼爾氏綜合症的,上面還有黑色鋼筆的劃線和著重號。
虞璟只看了兩行,就看不下去了,眼睛裡像進了沙子,又起了一層水膜,她只得抬頭,大力吸氣,竭力讓水膜保持表面的張力平衡。
掀開藥罐的蓋子,內胎是白色,洗得很乾淨,沒有任何藥漬殘留,但隱約還有殘餘的藥味,辛辣苦澀。右手食指不覺伸出,沿著罐口一路摩挲下來。水膜終於突破臨界值,破裂了,淚水重重地砸在藥罐上,明明沒有聲音,她卻覺得耳膜裡嗡嗡直響。
潰不成軍。她幾乎是逃進了衛生間,卻被自己腳上的耷拉著的靴筒絆到,身體撲跌在冷硬的盥洗臺上。明晃晃的鏡子就在眼前,她卻不敢看。拿了口杯接了水,擠了牙膏,牙刷在口腔裡鼓搗一陣,薄荷冰涼的氣息彌散開來,她才覺得略略鎮定了些。嘴裡湧起大堆牙膏沫,有泡沫因為重力作用筆直地掉在水池裡,迅速消融在積水裡,偶爾有兩三個細小的微沫苟延殘喘,但白眼一翻之後,終於還是死掉了。
沒有食慾。手卻不由自主拈起一枚話梅糖,剝開糖衣,塞進了嘴裡。剛觸舌,虞璟只覺得今天的糖酸的厲害,酸味銳利的讓人渾身都繃緊了。
大概是因為前兩天都是喝過藥之後吃的,那時味蕾早已被中藥浸泡的麻木了吧。虞璟一面這樣想著一面去取中藥。黨參,乍看儼然小截小截的木頭,隱約還帶著細小的鬚根;白朮,被切成小而圓的薄片;黃芪,灰白色的剖片帶著木質似的斷面;當歸,帶著粗短枝丫的黃白色片狀物;熟地,黑色的煤一樣的玩意兒,還分泌著粘乎乎的液體;茯苓,白色的扁平小方塊;遠志,土黃色的帶板節的條棍……虞璟也分辨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情緒將這麼拉拉雜雜一堆中藥材一一在手裡勘詳過了才投進敞口大碗裡去。情緒到底不是藥材,無法擱在掌心裡細細把玩一番。
枯槁乾癟的植物隨著水分的滋潤逐漸復甦,變得肥碩豐腴起來。虞璟潷掉水,將浸泡過的藥材悉數倒進藥罐裡,插了電。
電藥罐很快發出蒸汽突突躥動的聲音,虞璟就立在旁邊,看透氣孔裡一綹一綹的霧氣冒出來,她小心地伸出手去觸控那霧氣,手心很快感覺到了潮意,溼溼的,像淚水。
兩遍藥汁混在一起也不過一海碗而已。烏黝的藥汁蒸騰的熱氣撲到虞璟臉上,像沾了水的粉撲子。她垂著頭看著鏡面一般的藥液,裡面竟映出一雙眼眸來,清冷的,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她。虞璟受驚似地抬起臉,那眼睛卻還在,似乎更加氣惱了,冷冷地盯住她。猛地吹一口氣,藥液表面起了皺痕,淺淺的有波紋顫動,還是他的眼睛,波光粼粼的一雙眼睛。
虞璟捂住眼睛,嗚咽起來。
聰明人喜歡猜心,卻不知道猜來猜去不是傷了別人的心,就是丟了自己的心。
點絳唇
因為嗓子啞了的緣故,這幾天虞璟便請假在家,沒有去九重天。
情緒似乎已經平復下來,起碼外表看上去如此,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臟裡面被蛀蝕了一個巨大的空洞,輕易觸碰不得。這顆表面沒有疤痕的心其實是被她用一種叫做“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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