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願意〔2〕(第1/2 頁)
郭陽拉著周冰汗津津的小手走進報社東側的這家常來常往的小餐館,深邃的目光隨意從店家擺在收銀臺上的美女檯曆上掃過,1999年8月8日的日期顯示在他心底掠過一抹不經意的痛。
他與周冰是高中同學、大學同學,後來是親密無間的戀人。只是相戀三年,他其實並不知周冰的家境竟然是如此優越——兩人畢業返回本市,當他第一次走進位於富人云集的南山別墅區,站在周家那棟在他看來堪稱雕樑畫棟古色古香的豪宅前,發了很久的呆。
那一瞬間,他滿腹的勇氣和自信以及那份骨子裡的驕傲轟然坍塌,取而代之的是某種難以用語言形容的自慚形穢和深深的焦慮不安。
他實際上並不在乎周冰是不是有錢人家的孩子,這絲毫不會影響他對周冰的感覺和感情。而周冰也毫不介意他的家世出身,只是兩家的背景差距之大超過了所能認知的極限,他馬上就意識到一道如同天塹般的鴻溝開始橫亙在兩人面前。
而過去種種,周冰也不是故意要向他隱瞞家境。只是在這個愛情充滿著浪漫主義色彩、與房子車子和一切物質條件優渥還是貧窮統統無關的純情年代,她沒有覺得自己的愛情與家庭出身有什麼關係。家世和財富是父母的,不是自己的,真正屬於她的只有愛情和自由。
那天周冰心安理得站在自家別墅的臺階上笑吟吟地向郭陽招手,明明近在咫尺,可郭陽卻感覺自己摯愛的女孩正在一點點離自己遠去——他由此看到了兩個世界之間似乎永遠無法融合的生硬縫隙。
周父是改革開放中抓住政策機遇富起來的第一代人,十餘年打拼創下億萬家財。周家擁有的藍星公司,是本市最大的民營企業,即便在整個北方省也能排得上號。如果那個年月有地區性的財富排行榜炮製出來,周家肯定會佔據榜單前列。
周母則是一所大學歷史專業的副教授,後來名聲大噪。至於樣貌如何,其實郭陽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只隱隱記得她身材修長、氣質優雅,眉眼間與周冰非常相似。
與周冰父母的第一次會面相當不愉快。
周父在女兒的再三要求下,下樓與郭陽匆匆打了一個招呼就不顧而去,周母雖然耐著性子隨意問了問郭陽的家世,但眼眸中有意無意透射出來的冷漠,在居高臨下的審視間讓郭陽整顆心都被刺痛。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樣,還不至於鬧個不歡而散。
當週母得知郭陽來自一個底層的單親家庭,畢業後的工作單位還沒有著落之後,原本還勉強維持著的面子上的客氣都變得蕩然無存——她當即面沉似水拂袖而去,連最後一絲自尊都沒有給郭陽留下。
更要命的是,周家夫妻在樓上的對話清清楚楚傳了下來——
“單親家庭?”
“從小沒有父親,誰知道那女人單身一人帶個孩子是什麼來路……”
周母不屑一顧的輕柔話語像驚雷一樣在他腦海中轟然炸響,郭陽滿臉漲紅旋即憤怒至極。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當時那種被羞辱被踐踏的慘烈悲憤,他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青黑色的天幕壓得他幾乎要窒息暈厥過去。
所謂龍有逆鱗,觸之必怒。而含辛茹苦撫養他成人的母親,就是郭陽的逆鱗。他可以承受來自於周家夫妻對於自己的所有輕蔑和鄙視,但絕不能容忍任何人對於母親的一絲褻瀆。哪怕是周冰的父母,也不行!
郭陽憤而離去,任憑周冰如何哭喊挽留都沒有回頭。他義無反顧地斷絕了與周冰的所有聯絡,與她分手。周冰傷心之下遠走美國留學,一年轉瞬即逝。
但周冰終歸還是放不下這段感情。她瞞著父母悄悄回國,就在今天找上了郭陽。如果按照前世的人生和命運軌跡重演一遍,兩人的再次相見註定也難逃悲劇的宿命巢窠。
前世的郭**本無法擺脫一年前的心理陰影,那日在周家被羞辱的瘡疤遲遲無法癒合。郭陽忍痛拒絕周冰關於複合的柔情蜜意,在女孩的淚眼婆娑中掩面奔逃。
郭陽的冷酷堅持或者說是當時作為小人物的高度自卑,擊垮了周冰心裡的最後一絲防線。她在絕望中返回美國,卻遭遇了她命運中最致命的黑色風暴。當週冰死於航班失事的噩耗傳回國內,郭陽痛不欲生愧悔難休。自此,他緊閉情感之門,蹉跎到了不惑之年功成名就還是孤身一人,周冰成為他心中永遠的痛和永遠也跨不過去的檻。
也正是在這一年,郭陽還失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母親謝玉芝,市第二中學語文教師。
望著眼前巧笑倩兮中微有幾分黯然傷懷的周冰,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