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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地從水窪上跳著走。
平時在公園裡晨練的老人一個都沒有,耳邊靜悄悄地只能聽見雨點細碎地打在雨衣風帽上的聲音。方靖剛繞過公園裡的花圃,想從一排灌木叢中間擠出去的時候,突然看見對面的涼亭裡有個人。
那人側對著他,坐在涼亭裡的長椅上,低頭在撫弄一條聖伯納。那狗褐白色毛皮油亮,異常肥壯,胖得幾乎看不出聖伯納應有的堅毅挺拔。事實上那狗哪怕胖得跟河馬那麼大也不足以讓方靖停住腳步——摸狗的那人,好像是周策。
他跟那天在片場時不太一樣。上鏡之前演員得化裝,尤其是年紀已然不能算輕的周策,聚光燈下,方靖遠遠看去,只覺得他臉部線條柔和而俊朗。而面前這個低頭弄狗的人眼底發青,下巴上略有胡茬,面容多少有些憔悴。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線衣,雙肩拱起時,一把瘦骨好像要把衣服戳破似的嶙峋。
方靖在灌木叢後面停了幾秒鐘,決定繞開走,雖說周策絕無認得出他這個片場雜工的道理。就在他剛邁出一步的時候,周策說話了。
“我原想著,這件事早點辦完也好。”
方靖呆了一下。這是《苦夏》的臺詞,而且就是他早退那天,周策NG了不下四十次的那段臺詞。他像著了魔一樣收住腳步,躲在灌木叢後面向外窺視。
周策仍然保持著那個姿勢,左手手肘擱在膝蓋上,右手託著聖伯納的下巴。
“現在世道亂,你和宜林早點成親,跟他去南邊姨媽家。”他頓了頓,這裡是女主角的臺詞,片刻後他又開口,語氣仍然是沉穩而陰鬱的,卻有些許急促而顫抖,“你不要跟我爭了,舅舅已經定好了的事……他是你爹!我也是被他養到這麼大的!”聲線驟然拔高,聖伯納好像吃了一驚。
“……你究竟要什麼?”周策猛地放開手,站起身來,疾步走到涼亭的另一邊,背對著方靖的方向。那狗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選擇跟上去。
“你就是要我一句話嗎?可就算說了又能怎樣?”他揚起頭,肩膀疲憊地鬆了下去,又彷彿是一種解脫。“我已經報名參軍了,後天就走……別再逼我了!”
然後就是死一樣的沉默。在那座小小的涼亭裡已經出現了一個看不見的女性,她陷入了絕望,淚水滴落在胸前盤花的紐扣上,她卻無知無覺,只能看著那個男人的背影,彷彿一堵延綿到天邊的牆,隔斷了所有的思念。
“……不,別走!”周策猛然間轉身,幾乎是踉蹌著撲到地上,一把將那條聖伯納抱在懷裡。
“我愛你。”然後,他無聲地抽泣起來。肩膀上的狗吐著舌頭,胖臉上顯現出一種傻呵呵的神情。
方靖的眼睛瞪得有食堂賣的四喜丸子那麼大。
第二章
他最終還是選擇了繞道走,小心翼翼地順著灌木叢溜過去,迅速躲到一堆太湖石後面,然後像有個鬼在後面追一樣,一路跑過人工湖上的拱橋。
他幾乎是一路飛奔到學校的,好像要用跑來避免選擇究竟用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去對待這件事。究竟是看到一場如此精彩的現場表演而感到狂喜,無意中窺得他人隱私的尷尬,還是嫉賢妒能者在此時應有的憤怒?說不清。他的心一路都在砰砰亂跳,不是因為奔跑。
原本打算在空教室裡獨自練習的計劃也被打破了,脫掉那件往下滴水的雨衣以後,他就一直呆呆地坐在窗臺上,盯著空蕩蕩的教室裡某個虛無的點看。這個教室裡每天都有無數懷揣著演員夢的學生在此模擬人生百味,有人說古老的劇場常有幽靈,不是在此表演過的演員,而是那些被創造地過於鮮活以至於有了無形的生命的角色。他們常常在半空中俯視著下面的舞臺,發出哧哧的竊笑。
直到表演課的老師走了進來他才驚醒。教這節課的老師是個四十多歲女人,早年是學京劇的,刀馬旦,舉手投足都有種瀟灑的架勢,看到方靖在教室裡發呆,打趣道:“又在用功?要是每個學生都像你這麼認真,我就輕鬆了。”
“不是……”方靖窘迫地抓抓腦袋,一個多小時裡他什麼都沒幹。“鄭老師你也很早。”
“習慣了,”鄭易從手提包裡掏出一面鏡子,捋著被雨水打溼的髮梢。“年輕時每天六點起來練功吊嗓,老了以後一到這個點兒就睡不著,索性來得早點。”
按照方靖平時的圓滑,本應在此時附和恭維幾句,只是今天他腦子裡完全是一團漿糊,幾次張嘴卻不知該說什麼好。鄭易也發現了他的異樣,有些奇怪地走到他面前來盯著他的臉,“小方,你沒事吧?我知道你在打工,但累成這樣也該多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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