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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哦,不錯不錯,看起來很有學問,這位先生怎麼稱呼?”
“我姓文,文世泱。”他點頭,微笑。
“文先生,請問你在做什麼?”
問陌生人這種問題很失禮,但紀亞從沒帶男人回家,這次回來,肯定是好事接近。紀亞自小無母,她將紀亞當女兒看待,待嫁女兒父母心,有什麼問題不能問?
“我開旅行社和飯店。”他中規中矩回答。
“文先生幾歲人?”伯母問話太明顯,紀亞好尷尬。
“伯母,不要問這個,拜託。”拉拉伯母,她低聲懇求。
“好好好,不問就不問,窮緊張什麼?你先帶文先生四處走走,回程時繞到田裡,叫叔叔、伯父回家吃飯。”一面說,她把人往門外推,連連望向文世泱,丈母孃看女婿,她是越看越有趣。
“好。”紀亞聳聳肩,把世泱往外帶。
“騎腳踏車去比較快,阿昆的腳踏車停在門口。”扯起嗓門,她對兩人的背影喊。
伯母開懷,真好,總算不負她父母親託付,女人吶,有好男人陪伴才重要。
春天陽光暖人,撒在初播的稻秧上、撒在剛抽新芽的綠樹梢,也撒在紀亞黑得發亮的長髮間。
車行往前,她斜坐在橫杆上,他的長手圈住她、握住腳踏車把手。紀亞的頭髮飛飄,幾次掃到他眼睛,他撥開,不覺困擾。
“伯母對你很好。”
世泱對胸前的女性說話,他戀上和她聊天的感覺,她把不愛說話的男人激出潛能。
“他們沒把我當外人。”靠在他胸前,很好,有個男人可以依靠……真的很棒。
“為什麼不常回家?”
“工作忙。”
“藉口,說實話。”他看穿她的說詞。
“我怕一回來,就再離不開。”這塊土地,有她最思念的芬芳。
“你是這塊土地的一分子。”貼著她耳際說話,接在聊天之後,他愛上同她親暱。
“我發過宏願,要衣錦還鄉。”
“你很驕傲。”
“我沒想過依靠誰,偶爾,我甚至覺得憐憫是阻礙我前進的力量。”
“女強人?”他的語調分明取笑。
“我也喜歡做菟絲花呀,向人乞求悲憐沒什麼不好。”
“反話,你才不這麼想。”他看穿她,他的觀察力敏銳得教人討厭。
“你又知道?”擠擠鼻子,他是第一個敢分析她的男性。
“你看不起依附別人生存的女性,你覺得只有自己才是擎天支柱。”他一句句道出她的心。
“你一定要把人赤裸裸分析,才顯得出你的思考有深度?”
紀亞回頭想瞪他,沒料到,他那麼高,她轉頭,眼睛只能對上他的胸膛。
他的駝色背心撞進她眼簾,撞出她的舒坦,分明該不自在,分明該忸怩不安,她習慣將親戚之外的人類劃分界線啊!
臉紅了紅,她搞不清楚自己的舒坦,搞不清怎地愛賴在他懷間,不愛離開。輕輕地,她靠近他,近得隱約間,聽得見他的心跳聲,一聲一聲,篤實沉穩。
“喜歡嗎?”世泱看見她低垂的頸項,白皙透明。
“喜歡什麼?”
訥訥地,她轉回原先方向,看看田、看看野花、看看從小到大熟悉的鄉村田園,把綠色攬進胸懷,將羞赧趕出心外。
“喜歡我的毛背心?”
“不錯啊,你很會搭配穿著。”她假裝沒聽懂他的揶揄。
“你的穿著很糟,太上班女郎。”
“我本來就是上班女郎。”一成不變的襯衫、外套、及膝裙,和一絲不苟的髮髻,再加上黑框近視眼鏡,她可以登臺演出心理變態老處女。
“不必時時把戰鬥服穿在身上吧?”
“真了不起的形容詞。不過,上班下班……過去幾年,我的確天天在戰鬥當中。”
現在回想,多少青春在公事間流逝,本以為這是人生最正確的目標,哪曉得,這目標錯得離譜。
“試著改變,你不需要時刻緊繃。”
改變……太慢了。
她用嘆氣作回答,指指前面岔路,“往右邊轉,再騎三分鐘就到水田了。”
未下車,她先揮手喚人:“伯父、叔叔……”
田裡的男人拿開斗笠看一眼,笑彎眉,深深的紋路刻在黝黑的額頭、眼角處,然後跟著揮手,極大的幅度,是歡迎,歡迎歸家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