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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白的唇勾出淺淺的弧線,凌準不再掭墨,任由澀裂的筆尖從紙上刮過:不赦奸臣。
只四個字就將董建林定了性,只四個字就可毀滅一個世家大族。不必再言,王的旨意洛太卿定一眼即明。
還有這第三本啊,凌准將御札交給得顯,有些脫力地看著地上。密疏散亂交疊,微黃的宣紙被朱墨汙穢:翼使入朝,只知烈侯,而不知吾王……
夠了,只一句就夠了。淮然,夢該醒了。
凌準嘆了口氣,慢慢從座中站起。一步一步向外走去,極輕快,卻又極沉重。
又是一年春草綠,東君吹雪上梅梢。
御花園裡,白梅清絕似雪,粉梅嫣然如桃,唯一的一株紅梅寂寞傾城獨立牆角。
“王上,那株紅梅開了呢。”得顯討好地笑道。
春梅是淩氏的族花,即為王花。而這株紅梅還是高祖越王親手栽下,在凌準二十歲封儲前夕,他的父王文王凌默將一枝紅梅剪下,親手賜予了他。而今他也要進行同樣的儀式,只不過……
“哼。”他薄唇微掀,剪下一枝盛極轉敗的粉梅,“賜予烈侯。”
小內侍合上漆盒,轉身向奉天門跑去。
梅香薰染著衣袍,凌準背手拿著金剪,徜徉於花海之中。身後數十雙眼睛緊張地注視著,注視著他慢慢走近那株紅梅,注視著他緩緩抬起右臂,注視著他選定了一枝含苞的梅枝。
然後就交給耳朵吧,聽聽他們的新主子是誰,聽聽那悅耳的剪音。
“喀嚓。”毫不拖泥帶水,“賜予榮侯。”
果然,果然是七殿下!有人驚喜有人憂,過去站錯邊的紛紛懊惱,只求今後保命就好。
得顯恭順上前,他攤開兩手只等著王上將金剪放下。卻見明黃色的衣角掠過眼前,徑直向香雪海中走去。
王上……內侍長啞然。
哎,又著了那個孩子的道啊。凌準面色有些惱,唇畔卻帶著笑。
何猛、聿寧、小十二,上書的三人看似風馬牛不相及,可他們身上的引線全在一個人的手裡。密疏封事上給君王,看後即焚。只要他不說,被打壓的左相黨定會將總賬算在小七頭上。可是也要他凌準不說啊,這是在給他選擇?逼青國的至上君王表態?
他幾乎可以聽聞小九恣意的語調:我或是七哥,您瞧著辦吧~
哼!好狂的姿態!
“劈啊!”
梅枝夭折在他掌心,望著零落的花雨,他既惱且笑:“不孝子!”
身後的得顯猛然瞪眼,王上的語調幾近怨怪,帶著些許平民色彩。
此兒類他!
不,這樣的手段和心思,雖然他不願承認,但較之小九,他的確老了,老了啊……
冬雪已逝,梅花將發。
潛虯幽姿,逐浪淘沙。
天鵬展翼,氣掩雲霞。
萬籟生山,百川海納。
允之允之,將白梅允之,就讓你踩著為父的脊背,直上雲霄而去!
“此花賜予凌翼然。”
……
“白梅?”
四人八眼,神態各異地看著秘瓷瓶裡的那枝春梅。
“白的啊。”路溫瞪大眼一再確定,失望的情緒在胸口蔓延。
那枝別有意味的紅梅如今盛開在榮侯府裡……
橘色的燈火薰染著夜色,為此次密會注入了一分別樣色彩。
“呵呵。”突地兩聲,聿寧與洛寅相視一笑。在路溫的驚愕中,兩人慢慢起身,朝著上座的凌翼然行了君王之禮。
三跪,九叩。
“臣洛寅(聿寧),參見陛下!”
陛……陛……陛下?路溫瞠目結舌地看著霸氣未斂的九殿下,不禁跌坐在地。這個稱謂連王都不能擅用,只有……
“主上。”洛寅抬起清矍瘦顏,眸中難掩興奮,“恭賀主上獲得王意。”
“洛大人、聿大人。”路溫滿臉疑色看去,“下官愚鈍,敢問……”
聿寧笑道:“茂才,你可知春梅在王室代表了什麼?”
“王花啊。”青國人都知道。
“那給王加一個白帽子,又是什麼?”
是……是……是!
路溫呼吸驟停,狂亂的心幾乎破胸而出:“陛下!”
主座那人俊美的面容氤氳著凜然之氣,他淡睨座下,眼中盡是漣漣精光。玉色的指間輕撫過那枝白梅,殷紅的唇角微地勾起,驚豔了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