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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墨……”我愣愣地向後退了兩步。
“快……走……”一把尖刀穿著她的楚腰而過,她戀戀不捨地看著我,“要……活下去……”
“弄墨!”看著她纖長的身體軟軟落地,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忽地幾滴熱血漸到我的臉上,眨了眨眼睛,只見黑衣人抽出尖刀,用力地甩了甩。蒼白的石磯上灑下了點點“紅梅”,我急急向後退去。突然腳下一懸,猛地回頭,只見身下酹河輕輕拍岸,發出撥剌撥剌的響聲。前有惡鬼,後無退路,這便是爹爹跳崖前的境遇吧。我慢慢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將那雙狠戾的眼睛牢牢地記在心間,日後必將千倍報還!深吸一口氣,足下一蹬,兩手交叉,含胸低首,向後跳去。
耳邊嗡地一聲,刺骨的冰涼滲入肌膚,滑入心底。我鼓起腮幫,氣沉腹部,滑動手臂,向下潛去。如今切不可浮出水面,若是那人見我沒死,定會一路追擊。河水寒徹入骨,冷的我牙關直顫。瞪大眼睛,透過微黃的河水,看清了周圍的情況。擺動兩腿,藉著潮湧的力量,像魚一般向巖壁游去。待靠近了,兩手抓緊凸出的壁石,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只見酹月磯成石崖狀,好似一個青銅盞,盞口向外延伸,直直地伸入河面。抬起頭只能看見凸出的崖面,只能看到被河水浸溼的巖壁。長長地嘆了口氣,只要躲在這巖腹下,就暫且安全了。
河水湧來推去,我瘦小的身體隨波盪漾,手指一點點地滑落,眼見就要被衝到河裡。我咬緊牙關,將全身的力氣集中在指端,死死地扣住巖壁,一道道血絲從指甲裡滲出。十指連心,尖銳的痛感混合著沁骨的嚴寒,向我的胸口一陣陣襲來。
“侗哥,那邊都清乾淨了!”崖上傳來一聲大吼。
“嚷嚷什麼!”那是為首的黑衣人的聲音。
“反正人都死了,怕什麼!那丫頭死了沒!”
“她……下……”河水滔滔,讓我聽不真切。
“那就死定了嘛!”那個大嗓門倒是清楚,“一個小丫頭能在這酹河裡倖免?除非她那死去的爹孃老子在河裡託著她!”
扣緊巖壁,咬緊下唇,瞪大眼睛,兩腳在水中尋找支撐點。摸索了一陣,終於踩到了兩個凸起的石塊,整個人像是壁虎一般吸在酹月磯上。
“你看,河裡都沒有人影,今天風浪挺大的,怕是已經被沖走了吧!侗哥,你就別胡思亂想了!回去就跟丞相說,紮了那丫頭兩刀扔進河裡了,不就成了!反正丞相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讓姓韓的小子和丫頭在午時前雙雙死去,作為咱家少爺上三的祭品!”
幽國的風俗,去逝後的第三天,家人將奉上果蔬,為死去的親人求福引魂。這,便是上三禮。
錢喬致,你好狠的心腸!為了給你兒子上三,你不惜殺光同行的官兵囚徒,就是為了取我的性命。你就不怕,錢群揹負更多的血債,在十八層地獄裡受盡剝皮斷骨之苦嗎?其實自我爹爹孃親歿後,你就沒有打算放過我們兄妹。其實早從發兵援荊之際,你打定了主意要滅我韓氏滿門!
過了好久,崖上再無聲息。我長舒一口氣,手腳冰冷,僵硬地挪動。一滴滴冷水從髮間流出,感覺到身上冷冷的沒有半絲人息。我張開嘴,牙齒猛地咬破了下唇,涼涼的血液滲入口腔,淡淡的腥味讓我的腦子霎時清明。不能在這個時候洩氣,不能敗給自己,我這條命是他們……是他們換來的。淚水靜靜地滑落,混著唇上的血液流進我的嘴裡。澀澀腥腥,直直地流進我的心底,五臟絞痛,悲不能已。
喘著粗氣,扣著巖壁,拼命控制身形,這才沒被惡濤捲去。手掌被礫石磨得血痕斑斑,身體被江水浸泡的浮起白皮。我這才繞過了酹月磯,戰慄著爬到岸上。一陣冷風吹來,浸著身上的冷水滲入我的肌膚,趴在草叢裡,渾身無力。
周圍只聽得風吹枯草的沙沙聲,寧靜的讓我閉上了眼睛:爹、娘,卿卿好累,好想睡。全身虛軟攤在地上,昏昏沉沉幾欲睡去。突然間,腦中迴盪起弄墨悽悽的聲音:“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我猛地睜開眼睛,一咬牙,撐起抖縮的身體,邁開沉重的腳步,聽到溼溼的鞋底發出滋滋的怪聲。扶著河邊的凋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去,身體隱沒在河邊的白樺林裡。不知道走了多久,只知道全身滾燙,頭重腳輕。強睜雙目,只見天色漸暗,眼前的景物漸漸模糊。緊接著天旋地轉,整個人彷彿只剩下一個頭顱,感覺不到四肢的存在。先前的一幕幕混合在一起,飛速地轉動,腦子裡一片混沌。
周圍怎麼黑了?是夜已經降臨了?還是我已經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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