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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兒堅定的點頭,抬頭仰望黑漆漆髒兮兮的屋頂片刻,開口道:“先告訴你我和師傅之間的事情吧,我想你一定也很想知道。”
王源笑而不語。
“十年前,我還只是個八歲的孩童,和爹孃一起住在東城昇平坊的一座大宅子裡。我爹爹是吏部的一名官員,孃親是洛陽富家之女,他們都很疼愛我,我過著非常開心的日子。”
王源驚訝道:“原來十二孃是官家小姐出身。”
李欣兒點點頭道:“是,可惜官家小姐固然過的逍遙快活無憂無慮,但那一切終究是不長久的,記得小時候我爹爹經常說‘宦海沉浮禍福難料’這句話,我那時候年紀小,根本不懂其中之意,直到我八歲生日的那天晚上,才明白了爹爹話中的深意。”
王源沒有作聲,輕輕往爐子裡添柴禾,直起腰看著李欣兒等候下文。
“那天晚上,孃親下了一碗長壽麵給我吃,加了好多我喜歡吃的醬料,我吃的很開心。可我一碗麵還沒吃完,忽然間有很多軍士圍了我家的宅子,他們打破大門衝了進來。我娘將我藏在院子的假山縫隙裡,囑咐我不要出聲,我嚇得渾身發抖,整個人都懵了,但我清楚的記得孃的話,那就是千萬不能出來。”李欣兒聲音低沉,說話聲像是在夢囈。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圓很亮,天也很冷,就和現在這樣的夜晚差不多,我縮在潮溼的假山縫隙裡凍得發抖,但我看的清清楚楚,好多士兵衝進我家裡,我親眼看著爹孃和家中的僕役奶孃被那些士兵殺死,明晃晃的利刃穿透我爹孃的身體的時候,我都快嚇傻了。”
王源聽得頭皮發麻,他腦海中自動描繪出李欣兒所說的血腥場景來,他沒想到李欣兒的童年竟然經歷過這般殘酷的事情。
“十二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父母為何罹遭如此大難?”
李欣兒面色雪白,低聲道:“你問我我也不知,當時我都嚇傻了,等我明白過來的時候,院子裡屋子裡都是死人,我家中上下十幾口人無一倖免。正當我伏在爹孃屍體上大哭的時候,又有人闖了進來,他們發現了我,但沒有殺我,而是把我帶到了另外一所大宅子裡見了一個人。那人叫我不用怕,說他會保護我,於是我便留在那人的府中當了種花的小童。後來我弄明白了,我爹爹因為上書彈劾朝中一名位高權重的奸賊而被那奸賊陷害,下令將我全家滿門誅殺了。從那時起,我便明白了爹爹口中的宦海沉浮禍福難料這句話的含義。”
王源吁了口氣低聲道:“十二孃請節哀,好在你逃了出來,我猜這大宅子的主人是特意去你家中找到你,收留了你是麼?”
李欣兒眼中珠淚滾動,微微喘息著點頭道:“是,大宅子的主人本來想保護我爹爹,通知我爹爹帶著家人逃走的,但卻遲了一步。有一天,他把我叫去問我:你想不想替爹孃報仇?我說:我想,我恨死那大奸賊了。他便告訴我,他可以幫我,但我要按照他的話去做。我恨極了那個殺我爹孃的奸賊,我很想殺了他,所以我答應了他的條件。於是,大宅子的主人便將我送到一個人那裡去拜師學劍器舞,我便遇到了我現在的師傅。”
王源驚訝道:“公孫前輩?”
李欣兒點頭道:“是,我九歲那年就跟在師傅左右了,我師父是什麼人你可知道?”
王源搖頭道:“我豈會知道?在昨夜之前,我可從沒見過你師父。”
李欣兒道:“你聽說過天下第一劍器舞大家公孫大娘麼?”
王源腦子轟的一聲,忽然間從昨夜見到公孫蘭起,心中便產生的一絲難以名狀的奇怪感覺一下子湧了出來,昨夜見到公孫蘭舞劍的時候就覺得好像自己有些難以捕捉的聯想,此刻經李欣兒一說,頓時豁然開朗。
“你師傅就是公孫大娘?”
“正是,你沒想到吧。你若見過我師傅舞劍器,怕是立刻便認出她來,在我大唐人心目中,我師傅是劍器舞第一大家,也許認識我師傅的人很少,但一看她的劍器舞,怕是盡人皆知。”
王源呆呆低吟道:“昔有佳人公孫氏,一舞劍器動四方。觀者如山色沮喪,天地為之久低昂。火霍如羿射九日落,矯如群帝驂龍翔。來如雷霆收震怒,罷如江海凝清光。……”
“這詩寫的真好,……是你所作?這好像在描述我師傅劍器舞的圖景呢。”李欣兒驚訝道。
王源暗罵自己太蠢,早該在看到昨夜那驚豔絕倫的劍舞之時想起來此人便是這首詩中的公孫大娘,因為除了她,又有誰的劍舞能如杜甫詩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