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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踢足球,在便道打羽毛球。十幾年來,第一次重遊北海,丁香還盛,楊柳還青,“仿膳”還是國營的,還號稱慈禧愛吃,紅燒駝掌還是一股腳丫子味兒。幾年來,第一次接到婚前某女友的電話,問還好嗎,問郵寄地址,說剛買到城裡最後一箱N-95口罩,說放下電話就會用特快寄出。一年多來,老婆第一次主動下廚房,麻婆豆腐,蒜蓉西蘭花,我問她會不會做香辣蟹、福壽螺。
山非山,水非水,工作改變。第一次從週一到週五不用穿西裝。老闆的目的不是放鬆下屬,而是希望同志們一天一洗衣服,遠離非典。第一次七點之前回家不感覺負疚。反正客戶已經在家辦公了,隔壁寫字樓也被封了,我一個人急有什麼用呢?七點回家,春夜方長,看老婆和玫瑰花,磕瓜子和新聞聯播,讀《霍亂時期的愛情》和《臨床醫學的誕生》。第一次,所有人都成了醫學愛好者,討論冠狀病毒長得什麼樣,為什麼激素有效,什麼時候出現疫苗。第一次想,為什麼要求經濟每一年每個月都要增長呢?為什麼要求自己每一週每一天都要向上呢?
山非山,水非水,觀念改變。第一次,大家瞭解,自然要敬畏,個人衛生要注意,當眾打噴嚏、隨地吐痰、濫殺邪吃是罪大惡極的。第一次,大家知道,除了道瓊斯、恒生指數、GDP,還有非典指數:多少新增,多少疑似,多少死亡,多少出院。還有一群穿白大衣的同志,踏著生死,每天干著十幾個小時,領著很少的工資。第一次,大家明白,無論庶民公侯,說話做事都是要負責任的,沒有報紙電視還有網際網路,沒有網際網路還有簡訊息,沒有簡訊息還有人心。
2003年的5月底,坐在計程車上,三環東路又開始塞車了,街邊的火鍋館子又基本上滿了人。車上的收音機裡,一個經濟學家在發言:“非典的影響是短暫的、區域性的、可逆轉的。”手機上老總留言:明天穿西裝,見客戶,新專案啟動。寫信謝我的前女友,告訴她我沒得非典,但人卻被N-95糊得缺氧。問她為什麼好久沒有音信,她回了一句惡俗的臺灣愛情詩:有時關切是問,有時關切是不問。這樣水波不興,你好我也好。山還是山,水還是水,生活和工作終會照舊。希望觀念的改變能留得長久些:敬天憫人,相信人心。
學醫的時候,老師講,人是要生老病死的,致病微生物是到處存在的。回家刻了顆陰文印,截朱敦儒的《西江月》:不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
2003。5。21
/* 29 */非典時期讀《鼠疫》(1)
4月前,非典病毒好像計算機病毒,只在網際網路上亂傳。市面上歌照唱、舞照跳、馬照跑。當時在深圳做專案,客戶把謠言從網上列印出來,問,您原來做過大夫,這病是真的嗎?板藍根、醋燻管用嗎?我說,第一,我原來是婦科大夫,主攻卵巢癌。第二,這網上的描述一會兒說是糞口傳播,一會兒說是血液傳播,一會兒說是空氣傳播,至少有謠言的成分。第三,板藍根和醋燻沒有特異性,和自己騙自己差不多。客戶還是很興奮地去搶購了板藍根和白醋,過了一陣很興奮地對我說板藍根和白醋都脫銷了,又過了一陣很興奮地對我說有廣州
市民喝預防藥中毒了、燻白醋燻死了。
4月之後,非典病毒好像柳絮因風起,到處都是:電視裡、廣播裡、報紙裡、雜誌裡、大街的牆上,當然更少不了網際網路。最拍案驚奇的是小區裡出現了廣播車,二十幾年沒見了,每天下午,廣播“非典防治十條”,喇叭的質量真好,音訊調得真好。在十八層樓上,我聽得真真的。
深圳去不了了,“天上人間”關門了,“錢櫃”關張了,“甲55號”沒人了,水煮魚謝客了,健身房停業了,網咖封了,“三聯書店”的消毒水夠把人嗆成木乃伊了,按摩的盲人師傅摸著黑跑回老家了。
所以閉門,所以讀書,所以重讀加繆的《鼠疫》。
《鼠疫》的故事發生在1941年一個北非的小城:奧蘭。一場鼠疫莫名其妙地到來,肆虐一番之後,又莫名其妙地離開。一個叫貝爾納·裡厄的醫生和他的戰友們如何面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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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奇怪的相似。
4月16日早晨,貝爾納·裡厄醫生從他的診所走出來時,在樓梯口中間踢著一隻死老鼠。“也是4月。
之後,也是經歷了震驚、否認、憤怒和悒鬱幾個階段。
震驚之後最明顯的也是否認:“老鼠嗎?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是市政府根本沒有打算,也根本沒有考慮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