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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
庭園中、翠湖畔,有蟬鳴、有鳥啼、有微風。
石板路上楊柳青青,白衣女子懷抱著幾捆捲起的宣紙,蓮步輕移地往若然樓而去。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女子行經湖邊,便聽聞水蓮嬌嫩的柔青從水榭裡傳出,她唇角微微揚起,輕搖了搖頭。三妹就是愛念這些詩文;所幸她生來音如黃鶯,教人聽了也不覺厭煩。就算她唸佛經,怕也能教人聽得入迷。
上回水蓮同二孃去廟裡進香,櫻唇方啟,便引來一堆公子哥兒上門提親,嚇壞了向來怕生的水蓮。打那次起她就更不喜出門了,鎮日待在水謝里自個兒吟詩作對,說什麼也不願再陪二孃到廟裡上香去。
白衣女子腳下未停,繼續往園裡行去。經過了三妹的水榭,便是五妹水藍的冷香居。五妹的居處向來安靜,她遠遠便瞧見屋後的煉丹房上冒著白煙,跟著便聞得一股淡淡藥香瀰漫在空氣中。
不用想,她都知道五妹又在煉藥了。她真是不懂那些藥石有什麼吸引大。竟能讓年方十二的水藍這樣人迷。這丫頭天資聰穎也愛看書,但她看的書卻和三妹水蓮大大不同,她看的全是些奇怪的醫書。
爹喜五妹聰明,是以從沒阻止她看這些書籍,還特地讓人至各地蒐羅醫書給五妹,更請來醫術高明的大夫教她醫術,甚至不顧三娘反對替她造了煉丹房。所幸五妹行事向來冷靜小心,煉藥時,那請來的大夫都會在旁,兩年來從沒出過事,這才安了三孃的心。
過了冷香居,再過去便是若然樓了。
上了若然樓,只要從二樓視窗向外眺望,便可以清楚俯瞰東苑中幾位妹妹的居處。水家東宛裡,住的全是水雲水大俠的女兒們。
洞庭水雲水大俠年輕時風流倜儻、武功蓋世,二十出頭便先後娶了一名正妻,三名小妾。四位妻妾在成親後紛紛順利懷孕,但很不幸的,水雲的四位娘子每胎皆是生出粉雕玉琢的女娃兒。這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水雲當然是非得一子方才甘心!
可幾年下來,這女娃兒是一個接一個地蹦出來,他再怎麼努大就是沒能讓四位娘子生出個龍子。當第十三位女娃兒出世卻因難產而造成他的髮妻香消玉殞時,水大俠傷心之餘,這才認了命不再強求。
望著窗外那粉粉翠翠的湖光山色,想起溫柔似水的孃親,白衣女子心頭不覺有些感傷。娘過世至今也有五年了,但她仍在午夜夢迴時會夢到孩童時期孃親哄她入睡時的溫柔吟唱。
輕嘆了口氣,她轉身將紙卷放到桌案上,再細細攤開,一一拿紙鎮壓住邊角。白色宣紙在桌上展開,顯現出其上的圖案。
只見上頭畫的並非尋常的山水花鳥,而是奇奇怪怪的圖形及線條,中間還記著些數字。若再仔細一瞧,便能看清那上面畫的是分解開來的船圖。
白在女子壓好船圖,從小跟在她身邊的貼身丫鬟巧兒才端著熱茶姍姍上樓來,嘴裡還咕噥著:“小姐,你走得好快。”
她微微一笑,從櫃裡拿出筆墨硯,柔聲道:“這船戰家趕著要,我得儘快將圖繪完,廠裡大夥兒才好開工呀。”
巧兒將茶盤放到几上,滿臉的不以為然,“那戰家遠在揚州,我看他們也不差這一時半刻。”
“話不能這麼說。我們答應了人家,當然要儘快做好。”她一手磨著黑墨,另一手則抓著水袖避免沾到墨水,輕言淺笑道:“人不能言而無信呀。”
“我知道,我知道;人言兩字合起來便是信,說了便算,是吧?”巧兒走到桌案旁接下磨墨的工作,不忘翻了個白眼,“從小聽到大,我都會背了。”
白衣女子被她那古靈精怪的表情逗笑,不由得調侃直:“那好,你也從小聽三妹唸詩,背首來聽聽如何?”
巧兒聞言,杏眼一睜,立刻強辯,“那不一樣啊!
三小姐唸的詩拗口得很,巧兒每次一聽,就只覺得昏昏欲睡,哪裡還能記得起來呢。“為免小姐再拉她馬腿,她立刻睜著無辜的大眼提醒道:”小姐,你不是要趕圖嗎?人要言而有信嘛,是不?“
看著巧兒裝傻的嬌顏,白衣女子笑著搖了搖頭,方安坐於揭,拿起毛筆沾了些黑墨,繼續完成尚未繪完的船圖。
她,名喚水若,年方十八,正是水家第一位出生的女娃兒。
水若的親孃便是水雲那困難產而死的正妻李氏。李氏孃家世代皆經營船廠。到了李氏這一代卻只生了個女兒,是以當她嫁到水家時,船廠理所當然的便是嫁妝,成了水家的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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