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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眼前,查爾斯關了引擎,從上層甲板下來,放下船尾的踏板,幫著小船靠上來。
暮色之下,方才離的又遠,司南一直沒看清小船上的人是誰,直到此時方才發現撐船的人竟然是程致研,身上穿者短袖馬球衫和百慕達短褲,一副度假的裝扮。
她一時驚詫,想了想似乎又明白了些什麼,轉而看著查爾斯。
查爾斯是何等人物,哪會敗在自家徒兒的眼神之下,面不改色,看都不朝她看。倒是蘇繃不住了,忍不住露出些笑來,又不願給司南看見,只能蹲下來佯裝給佩恩擦臉。
那一邊,查爾斯正與程致研寒暄,搞得好像也很意外似的:“哎呀,怎麼是你?什麼時候到的?”
“今天上午。”程致研回答,話說得非常簡單,語氣理所當然,彷彿只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如今重又回到家裡一樣,臉上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惟有目光時不時落在司南身上,像是在探尋些什麼。
司南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反應,站在甲板上沒動,還沒來得及開口講話,默默就湊過來,對著程致研大喊了一聲:“Finally!”
程致研對默默笑,彎腰和小姑娘握手。司南看在眼裡,總算明白過來,眼前這一出單單就瞞著她呢,就連默默都是事先知情的。
一瞬或者一世之後,程致研朝她伸出手,對她說:“走吧。”
她有些尷尬,第一反應卻不是拒絕,握住他的手,跨上小船,恰恰與他相對。那個鐘點,海面正在退潮,水波湧動,船也跟著漂浮,腳下踩的都是虛的,只有指掌間握著這隻手,面前的這個人,是實實在在的。
她自以為不至於慌亂,回頭對站在遊艇甲板上的蘇說,等一下會把默默和丁丁的東西送過去。很簡單的一句話,此時說出來卻有些零亂,講話的聲音連她自己聽著都覺得怪怪的。
三頭六面的道別之後,程致研划動小船,載著司南倆朝岸邊過去。遊艇也重又啟動,朝東北方向駛去,起先還能看到三個孩子在甲板上朝他們揮手,很快就繞到島的另一面去了,被夜色遮掩。四下一時間變得極其安靜,只聽得到海浪一陣陣沖刷沙灘,和船槳撥動水面的聲音,不多時就已經到了那條木頭棧橋。
兩人上了岸,慢慢朝別墅走過去,許久都沒人說話,氣氛像是很鬆緩,又好像繃緊了的弦,呼吸重一點也會觸其顫動。
終於,司南耐不住這樣的寂靜,開口問程致研:“紐約的事情都忙完了?”
程致研低頭笑了笑,知道她那個架勢又是要跟他談公事,只可惜今天恐怕不能讓她如願。
“其實也沒什麼事。”他回答。
“那你在那裡呆這麼久都在幹嘛?”她質問道。
“久嗎?”他反問。
“兩個半月,”她記得很清楚,“你笑什麼?”
“你覺得久,我很高興。”他回答。
她沒料到他會這樣理解她的話,一時有氣,想要分辯,卻是越辯越亂,到最後乾脆閉上嘴不說話了。他陪著她靜靜的走,一直走到別墅門口一株緬梔子花樹下,伸手握住她的胳膊,迫著她面對自己。
“這幾個月,我在想一個問題,”他看著她說道,“你問過我的,我從前不知道怎麼回答。”
“什麼問題?”她不記得了。
“上次你對我說的話。”他提醒。
去年十一月,米埔那場事故之後,程致研去了一次上海,完成了所有離婚手續。沈拓最終還是接受了他之前提出的那筆錢,申請了英國的一間學校,打算離開中國,去國外呆一段時間。離婚之後,他又回到香港,曾與司南有過一次深談。
那一次,司南曾經對他說:“如果五年前我們沒有分開,我很可能不會把默默生下來,你相信嗎?”
他不確定她究竟想表達什麼,想說他不信,他一直視她若珍寶,不會讓她受任何的傷,心裡卻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繼續說下去:“那個時候,我們都沒有做好一起生活的準備,不僅是你,還有我。我一直在假裝,生怕別人知道我跟他們不一樣,最最怕的就是你。我總是在猜你為什麼會喜歡我?這種喜歡裡又有多少憐憫的成分?我希望你能像愛一個正常的女人那樣愛我,可能你的確是那樣,但我卻總是不信。後來我才慢慢想清楚了,那時的我根本不配得到那樣的愛,因為我自己都不能正視自己,更不可能要求別人。”
這番話,司南當然也不會忘記,她自以為想明白了,可以把責任對半,然後把一切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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