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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扔下兩塊犀角制的牌子在我面前,轉身回房,掩上了門。關門的咿呀聲裡,我似聽見他嘆息一聲,冤孽。
作者有話要說:
☆、我馬玄黃
沒有人知道舅父其實是被我逼死的,所有人都以為那晚陳公公帶來的旨意是要舅父自裁。
起初是猜測,次日舅父的親筆遺書讓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他們開始憤怒,揚言要為舅父報仇,誓死效忠。
我明白,他們的憤怒,不僅僅為舅父的死,也為自己終於清醒過來的噩夢——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舅父死後,下一個會輪到誰,他們誰也不知道。趁亂先下手為強,才是他們應該做的。
也就是在那天夜裡,舅父的親隨在我兵符的號令下一齊出師逼宮。亂軍一路殺到父皇寢宮門前,父皇那時候正歪在一張軟榻上閉目養神,聽見我進來,他連眼睛都不睜:“孽緣孽子。”
我冷冷說:“孽子很快就要變成李翎了,我的父皇。”
我拿起玉璽在匆匆擬好的詔書上重重的印了下去。看著詔書上寫著的廢太子,改立皇子謙。我忽然想,母后如果能活著看到這一天,該有多好。
之後我讓兵衛替我扶父皇去休息,他推開了他們的手,自己走出我視線。就在我走出他寢宮,準備去安置其他事宜的時候,父皇忽然對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你母后床頭有個花瓶,你記得把它一起下葬。”
我聞言一愣,意欲細問,父皇沒有再理我,一邊緩緩前行,一邊自言自語說:“我成全你,誰來成全我。”
……
那晚我找到了那個花瓶,很普通的青花瓷瓶。
從我有印象起,它便一直在母后的床頭放著。我拿過那個瓶子,意外的發現瓶子裡有一些灰。
很久很久之後,見過許多枯骨後,我才想起,原來當初那個瓷瓶裡的灰,是骨灰。
安葬好舅父和母后,我去見過父皇一面。只不過短短几日,他整個人卻已經枯槁不堪。見到我,忽然說:“將死之言,且真且善,李貞你聽清,千萬不要殺翎兒。”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說:“好。”
他笑了,那個笑容好似一場解脫,他說:“也不要把我和你母后葬在一起。”
我說:“自然不會。”
父皇又笑了,那是我最後一次見他笑。
……
順元十九年閏十二月乙卯,簡文皇帝薨,孝和帝諱謙,丙辰元月朔日即皇帝位,年十一,改國號永安。時帝年幼不能聽朝,政事皆決於長公主。上每視朝,長公主垂簾於御座後,政事大小皆預聞之。
……
沒有殺李翎,是為了成全父皇的遺願。
我本想等三年之後守孝期滿,就送李翎去和父皇與皇貴妃團圓。可三年的時間,卻讓我漸漸發覺,我不能殺李翎。
皇貴妃出身鄉野,在朝中無權無勢。
所以,父皇費盡一生心機,親手為李翎在朝中埋下一股盤根錯節的勢力,根本不是現在的我能拔除的。
若我強殺李翎,結果想必只有一個——太子一黨餘孽馬上會打著清君側,為孝仁太子正名的旗號殺入京中,取我人頭。內亂之後必定動搖國祚,虎視眈眈的鄰國或許會趁火打劫,後果不堪設想。
我只能利用李翎,來控制這股勢力。然後慢慢的將其連根剷除,我不能確定,這要用多長的時間,只知道,現在的李翎,決不能殺。
於是李翎的存在,就變成了一根橫在我心頭的刺,時時折磨著我。
偶爾想起父皇臨終前說的話,我也會想,父皇當時讓我不殺李翎,是為了李翎呢?還是為了穩住大梁的江山?又或者兼而有之?
父皇有沒有做過一件事,是專為李翎一人?
就例如當初父皇要殺我,到底是為了給李翎出氣,還是為了藉機打壓我母后的家族?可是後來他又改變旨意,肯放我一條活路。到底是因為他心軟李謙的求情,還是他害怕我母后因我之死破釜沉舟而加害李翎?
這其中種種因果,都已被父皇帶去了地下,我早已不能分辨。父皇的在我心中留下,就只剩下居安思危這四字而已了。在太平盛世,把權與勢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才是生存之道。只有贏的人,才會是站著說話的那個人。
我聽父皇的話,現在不殺李翎,卻是為了將來更好的殺他。
就在那一年的冬天,左相忽然上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