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船正在開進魚廠。
碼頭路上鋪著已被磨損的藍石子,那是作為壓載物從遙遠的某個地方運來的。撲鼻而來的是海邊特有的油臭味、魚腥臭味和骯髒的海水臭味。除了娛樂場和酒吧外,還有幾家物資供應站。透過一扇窗戶,他看見一袋袋海棗碼成一個巨大的金字塔,正是納特比姆喜歡的那種海棗——紅駱駝牌,商標上印著飛躥的星星。
港務長的辦公室在一道撒滿沙子的木樓梯頂上。港務長狄迪·肖維爾看著奎爾黃|色的油布雨衣從旅行車裡鑽出來,看著他把筆記本掉在潮溼的石子地面上。判斷他身材魁梧,動作粗笨。肖維爾曾經以他過人的膂力而遠近聞名。他二十歲的時候創辦了一個奇怪的協會,名為“手指俱樂部”。七位成員都能靠一根小手指頭懸掛在艾迪·布朗特家地下室的橫樑上。當時都算是威猛的好漢。隨著年歲的增長,他用洪亮的聲音彌補體力的衰退,最後索性取而代之。現在他是手指俱樂部裡惟一在世的成員。他的思緒經常停在那一點上。
一分鐘後,奎爾推開房門,透過十二英尺高的玻璃往外看,這面玻璃牆外面是��細雨中的海港,處在最突出位置的是公共碼頭和防波堤,遠處是霧氣繚繞的海灣。
吱嘎一響。木轉椅轉了個圈,港務長那張令人生畏的臉正對著奎爾。
“你真應該領略一下它在暴風雨中的景色,巨大的雲團從山肩上翻滾而下。日落的景緻也很壯觀,像一群著了火的鳥。這是紐芬蘭最赤裸裸不講體面的一排窗戶。”聲音低沉渾厚,像在山洞裡吶喊。
“我相信。”奎爾說。雨水滴在地板上。他發現了牆角的掛衣鉤。
狄迪·肖維爾的面板像瀝青,有許多裂紋和細縫,因為一輩子飽經風霜而粗糙厚硬,又因為人到老年而疙裡疙瘩。鬍髭頂破紋路縱橫的麵皮鑽出來。他的眼皮在眼角處摺疊著耷拉下來,像在保護眼睛。濃密的眉發;粗大的毛孔使他的鼻子像沙子堆成的一樣。夾克衫的肩部綻線了。
“我是奎爾。《拉呱鳥》報新來的。來了解船訊。希望你能給我寶貴的建議。關於船訊,關於什麼都行。”
港務長清了清喉嚨。人模仿鱷魚,奎爾想。站起身,蹣跚地走到櫃檯後面。窗外投進來的冷色的強光照在一幅床單大小的油畫上。一艘大船劈波斬浪,在它的舷側,一條較小的船陷在波谷裡,眼看就要沉沒了。人們在甲板上紛紛逃竄,張著嘴巴發出尖叫。
港務長抽出一本紙頁鬆散的筆記本,用大拇指翻了翻,然後遞給奎爾。封面上寫著“到達”;給人一種進賬和虧損、滿艙貨物和千里迢迢的感覺;有一種熱帶的氣息。
他隨著奎爾的視線。
“多好的畫兒!那是‘瑪麗女王號’撞翻了它的護衛艦‘庫拉索’。是1942年的事情。離開愛爾蘭海岸二十英里,當時陽光明媚,有著水晶般的透明度。‘女王號’有八萬一千噸,是從客輪轉為部隊運輸艦的,而那艘巡航艇只有四千五百噸。把它攔腰撞斷,像切一根煮胡蘿蔔。”
奎爾寫得手都發麻了,卻發現他抄錄的船名都是幾個星期以前入港的。
“我怎麼能知道船還在不在這裡呢?”
港務長又抽出一個本子。膠合板封面,上面歪歪斜斜、顫顫巍巍地燙著“離開”二字。
“哈哈,”奎爾說。“我認為他們應該給你弄一臺電腦。這些記錄似乎挺費事兒的。”
第九章 繫泊結(2)
港務長指了指櫃檯後面的一個小壁間。電腦螢幕像煮沸的牛奶。港務長敲了幾下鍵盤,船名便以藍色豪華體字母顯現出來,還有它們的噸位,船主,註冊國,貨物,到達和離開的日期,上次停靠的港口,下次停靠的港口,離開出發港的天數,船員人數,船長的姓名、出生日期和社會保險號碼。港務長又敲擊一通,一臺印表機嗡嗡作響,紙張不斷地滾出來,落進一隻塑膠箱裡。他把紙撕下,遞給奎爾。這便是船訊。
他咧開嘴巴一笑,假牙暴露無遺。“現在你便會記住了,我們用兩種辦法記錄船訊,”他說。“這樣,碰到狂風驟雨,突然停電的時候,你就可以翻翻老本子,東西都在上面。喝一杯茶吧。在陰雨天氣,沒有比喝茶更舒服的了。”
“好的。”奎爾說。坐在椅子的邊緣上。雨水像小溪流一樣順著窗玻璃淌下。
“下去,”港務長說,把一隻貓從椅子上推了下去。“現在我們這裡的船隻範圍很廣。兩年前政府花了一千七百萬元給這個海港升級。重建的碼頭,新的集裝箱樞紐站。今年有十六艘巡航艦趕著入港。他們只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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