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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實人實實在在地說,倒使將軍渾身一顫。
第二天上午,午休之前,聽懺悔的神前來到,告訴法國人說,泰蕾絲修女和院長同意晚禱前在接待室的木柵門處接待他。午休時,為了消磨時間,將軍冒著暑熱,到碼頭上去散步。午休後,教士又來接他,帶他進入修道院。教士將他領到沿著墓地伸展的一道長廊下。這裡,幾口泉水、數株綠樹和重重拱門,散發出一股清新涼爽的氣息,與這處所的靜院十分相宜。他們走到長廊盡頭,教士請他的夥伴進入一間大廳。一道遮著棕色帷幕的木柵將大廳一分為二。到了可稱之為公用的這部分,聽懺悔的神甫就走了,只留下將軍。
這裡,靠牆放有一張木頭長凳;幾張也是木製的椅子,靠木柵門放著。天花板由青橡樹木料製成,突起的小梁,無任何修飾。供修女使用的部分有兩扇窗,整個大廳的光線就從這兩扇窗戶射進來。微弱的光線投在棕色的木器上,反光很差。高大的黑色基督像,泰蕾絲女聖徒肖像和一幅聖母畫,裝飾著接待室灰色的牆壁,微光勉強將它們映照出來。
將軍的感情儘管非常激動,到了這裡,也塗上了憂鬱的色彩。在這家庭般的平靜中,他也平靜下來了。涼爽的天花板下,一種偉大的感覺,猶如墳墓一般,攫住了他的心。這難道不就是永恆的寂靜、深深的平靜、他自己對於無限的意念麼?然後,宗教的寧靜和對修道院的定見(這種定見滲透在空氣中,在半明半暗中,在一切之中;由於在任何地方都沒有明確勾畫出來,在想象之中就更加擴大了。),“在主的懷抱中得到安寧”,這個偉大的字眼,在這裡會強行進入最不篤信宗教的心靈之中。
男子修道院創立的不多。在這方面似乎男人要遜色一些:男子天生就是要行動,就是要完成勞動的一生。他如果出家修道,則是為了逃避這種生活。然而在女子寺院中,是多麼生機勃勃,柔弱的情感是多麼動人心絃!一個男子可以被幹百種情感推進修道院,他投身過去,猶如跳下懸崖絕壁。而女子進入修道院,只有一種情感:她在這裡不會改變其本性,她委身於天主。你可以對修道士說:為什麼你不抗爭呢?而一位女子隱居遁世,難道不總是一種崇高的鬥爭形式麼?
總之,將軍感到這寂靜無聲的接待室和這所隱沒在大海之中的修道院,完全佔據了他的心靈。愛情很少會達到莊重的程度。然而,在天主的懷中仍然忠於愛情,這難道不是很莊重的事麼?從十九世紀的社會風氣來說,這豈不勝過一位男子有權期望的一切麼?這一情景的無限崇高偉大氣氛可能影響將軍的靈魂,他也正好達到了可以忘卻政治、榮譽、西班牙、巴黎上流社會的程度,並可以上升到這偉大結局的高度。再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具有悲劇色彩呢?兩位情人在大海中,在花崗岩的山岩上單獨相會,但是一念之差、一個不可逾越的障礙卻將他們分開。此情此景,飽含著多少情感啊!請看這男子的內心獨白:“我能在這顆心中戰勝天主麼?”
輕輕的響動使他全身為之一顫,棕色的帷幕拉開了。一片光明之中,他看見一位女子立在那裡。可是折在頭上的修女巾拉下來了,將她的面龐遮住。根據修道院的規定,她穿著道袍。這種道袍的顏色現在已經家喻戶曉(人稱加爾默羅色,即淺棕色)。將軍未能瞥見修女赤裸的雙腳。如果他見了,定會感到她消瘦得多麼可怕。雖有粗布道袍道道褶痕遮掩,這位女子的形體再也顯露不出來,他仍然可以揣度到,淚水、祈禱、激情、孤寂的生活已經使她憔悴不堪了。
一個女人冷冰冰的手,估計是院長的手,還拉著帷幕。將軍先端詳了一下這次談話的必要見證人,然後他與一位近百歲的老年修女烏黑而深邃的目光相遇了。這女子蒼白的面孔佈滿皺紋,明亮而充滿青春活力的目光與大量的皺紋極不相稱。
“公爵夫人,”他用非常激動的聲音向低垂著頭的修女問道,“陪伴您的人懂法語嗎?”
“這裡沒有什麼公爵夫人,”修女答道,“在您面前的是泰蕾絲修女。您稱之為陪伴我的人,是我的院長,我信仰天主的母親。”
往日這位女人是巴黎時裝王后,生活於奢華之中,她的聲音與那個環境是那麼協調,談吐是那樣輕浮、富於嘲諷意味。而今從這張嘴裡吐出這樣的話語,而且用這樣謙恭的語氣,這彷彿一聲霹靂,把將軍震呆了。
“我的聖母只講拉丁語和西班牙語,”她補充了一句。
“這兩種語言,我一種也不會。親愛的安東奈特,請代我向她致以歉意。”
聽到往日對目己那樣冷酷無情的男子溫柔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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