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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否則這幅社會畫卷就不完整了。
德·布拉蒙一紹弗裡王妃,在上流社會女性中,是路易十五時代遺留下來的最富有詩意的殘渣餘孽。人家都說,她年輕貌美的時候,曾經對路易十五的綽號做出一分貢獻(路易十五好色,有綽號“Bien…aime”,意為“心愛的人”)。她往日的丰姿,如今只剩下了高聳、纖細、如土耳其大刀一般頂端彎曲的鷹鉤鼻,在她宛如一隻陳舊白手套的面孔上,這也是主要的裝飾品。此外就是幾綹捲曲、灰白的頭髮;高跟拖鞋;帶花邊的蛋殼形睡帽;黑色的連指手套和鑲有五顆寶石的頸飾。
不過,要對她完全公道的話,還必須補充幾句:她對自己的往昔仍然看得很重,直到現在她晚妝時仍穿袒胸露肩的長裙,戴著長長的手套,仍使用馬丁兄弟的古典紅油彩(馬丁兄弟於十八世紀首創模仿日本漆器的紅油彩,十分漂亮)塗抹雙頰。她的皺紋和藹可親,又令人望而生畏;雙眼炯炯有神,全身洋溢著高度的尊嚴,舌頭上是鋒芒畢露的智慧,頭腦中是準確無誤的記憶力。這一切都使這位老婦人成了真正強有力的人物。她頭腦中的檔案,完全可與文獻館中的檔案相提並論,她對全歐洲親王、公爵、伯爵世家聯姻的情況都瞭如指掌,就是說,查理曼大帝的最小一輩嫡親現在何方,她都一清二楚。因此,任何僭取稱號的事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希望得到好感的青年人、野心勃勃的人和年輕婦女經常拜訪她。她的沙龍在聖日耳曼區具有最高的權威。這位雌性的塔萊朗,她的每一句話都如法律一般。某些人就禮儀或風習問題到她家來討教,並且到那裡學習怎樣才能格調高雅。自然,沒有一個老婦人會象她那樣將鼻菸壺放入衣袋,而且她坐下去或架起雙腿時,裙子每動一下那股準確、優雅的派頭,最風雅的年輕女子也望塵莫及。她一生中有三分之一時間,聲音停留在頭腦裡;然而她未能阻止這聲音下到鼻膜中,這使她的聲音格外意味深長。她原來有大宗財產,現在剩下價值十五萬利勿爾的森林,為拿破崙所慷慨歸還。這樣,無論是財產還是本人,她的一切都是舉足輕重的。這個古代珍品此時坐在壁爐角落的一張安樂搞裡,與當代另一前朝遺老德·帕米埃主教代理官聊著。
這位年邁的貴族老爺,從前是馬耳他教派的長老,身材修長、纖細,衣領總是扣得緊緊的,以壓縮稍微超出領帶的雙頰並保持頭部高高抬起。這種姿態在某些人身上是自我滿足的表示,在他身上則可用伏爾泰精神來加以解釋。他的眼睛凸出,似乎無所不見,也確實什麼都見識過。他已經聽覺遲鈍。總之,整個他這個人提供了貴族線條美的完美標本,線條細膩,纖巧,柔和,舒服,彷彿一條蛇,可以任意彎曲、挺直、滑動或變得僵硬。
德·納瓦蘭公爵與德·葛朗利厄公爵先生一起在客廳中來回踱著。這兩人都是五十五歲的男子,精力依然旺盛,矮小粗壯,營養豐富,面色頗為紅潤,眼光無神,下唇已經下垂。如果不是他們談吐文雅,舉止彬彬有禮,表情悠然自得,卻也可以轉眼間變得放肆無禮,一位膚淺的觀察家說不定會把他們當成是銀行家。然而,只要聽到他們與自己畏懼的人談話時小心翼翼,與他們同等的人談話時冷淡,空洞,與下屬談話時兇狠惡毒,任何錯覺自全消失。
朝中人等或政治家都善於用廢話連篇的體貼來收買下屬,又用意料不到的詞句來中傷下屬。這幾位就是偉大貴族的代表。這偉大的貴族希望自己要麼滅亡,要麼完整不動地保留下來,真是既值得頌揚,也值得責難。一位詩人(指維尼)已經指出,貴族在黎塞留的刀斧之下送掉性命時,仍為服從國王旨意而感到幸福;但他們蔑視一七八九年的絞刑架,認為那是骯髒的報復。這話算說到家了。可以說在此以前,人們對貴族的評斷都是不全面的。
這四個人物與眾不同之處,是他們都嗓音纖細,與他們的思想和舉止特別相宜。他們之間完全平等。他們在宮中已養成了掩飾內心激動的習慣,無疑這也妨礙他們明確表示這位年輕親屬的越軌行動給他們造成的不快。
為防止批評家們給下一幕的開場戴上幼稚可笑這一標籤,在這裡指出下列事實似乎十分必要:洛克(英國哲學家),當他置身於以頭腦靈活而著稱,以舉止文雅、政治堅定而與眾不同的一群英國貴族老爺之中時,對他們肆意取笑,用一種特殊方法將他們的談話速記下來,然後再讀給地們聽,使他們為之捧腹,以便向他們請教從中可得到什麼結論。確實,在任何國度裡,有教養的階級都有一套華而不實的行話。這種行話,放在文學或哲學的火焰中提煉一下,坩堝中剩下的純金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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