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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的神往同痴迷。
說完了,猴子就坐在床上吹口琴,吹《深深的海洋》跟《月亮河》。吹得一寢室皆是黃昏的淡藍憂鬱。
小二覺得,猴子在這樣的時候比較可愛。不知為何,小二喜歡像猴子這樣的角色,偶爾流露出一脈憂鬱來。
猴子只有在談完了田報幕員,才會有這種偶爾。
軍民大聯歡的高潮是文藝演出。大禮堂裡塞滿了人,過道不用說,連窗子上也是瓜棚豆架樣地爬出來一片豐碩的黑腦殼。報幕的是兩個人,空軍的一個,是女的,肉聯廠的一個,也是女的。當然肉聯廠的這個漂亮得多,因為她是田報幕員,省民族歌舞團下放的,受過專業訓練,颱風正派,儀表端莊,而且普通話非常標準。據說喜歡出風頭的何仙姑要爭著在聯歡晚會上當報幕員,但是軍代表老莫沒同意。至於他怎麼做的思想工作,眾人不得而知。總之何仙姑只好表情怨憤地一大屁股坐在觀眾席的頭排位子上,鳳眼圓睜,瞪著田報幕員,胸脯起伏,不過等一下她還是有用武之地的。
空軍的節目多是三句半、小合唱、表演唱,另有笛子獨奏《我是一個兵》跟《揚鞭催馬運糧忙》。單吐、雙吐、三吐,還像那麼一回事。肉聯廠這邊的節目就豐富多了。“扎紅頭繩”、“萬泉河水清又清”、“打虎上山”、“大紅棗兒甜又香”、“太陽出來了,哎嘿咿喲嗬”,以及“向前進,向前進,戰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仇深”跟“安平裡遭火焚餘煙莽莽”,以及“你二人改裝划船到對岸”跟“他們到底是姓蔣還是姓汪”。所有的歌聲裡趙麗萍的聲音最清越,所有的舞蹈裡徐元元的舞姿最婀娜。
小二看到徐元元一會兒是喜兒,一會兒是吳瓊華,一會兒手捧大紅棗,一會兒手執紅纓槍,凡有舞蹈她必在場,必領舞,必獨舞,必群舞之中最搶眼突出,胖乎乎的但是勻稱,笑眯眯的但是端肅。在舞臺下,她無法歸類;在舞臺上,她人神合一。把小二活活看得江州司馬青衫溼。溼的不是淚水,而是口水。
小二的嘴巴張得很大,如果你站到他跟前,可以看到他的扁桃體,根本不用竹片跟手電。
小二看到徐元元,心裡的激動甚至超過爬急宰間的牆。他現在終於搞明白了,徐元元還是化了妝好看些,化了妝,穿喜兒的條子褲,穿吳瓊華的灰軍服,無比好看。化了妝,眉毛朝上揚,眼角朝上揚,無比好看。化了妝,變得遙遠,變得陌生,無比好看。
在徐元元的窗戶下,每天皆有人喊她的名字,產生悠長的迴音,產生心魂的振盪。小二曉得,徐元元看不上那些只有勇氣在窗戶下喊她的人以及那些只會打勾針的人。小二曉得,徐元元的媽媽不讓她找男朋友,無論是一支隊伍還是一個單兵。小二還曉得,只有徐元元對他最好,聲音裡有關切,笑容裡有溫暖。她說的,小二是天才。她說的,走,我們去看一場電影。小二在床上無數回咀嚼過她的每一句話,每一朵笑,每一抹眼神。他覺得,這個世界,因為有了徐元元,才變得有陽光雨露,有彩虹雲霓。
小二的衣裳溼了,在舞臺變幻的燈光下幽幽閃亮。
每到一個節目完畢,何仙姑就站起來,帶頭呼喊革命口號,聲振屋宇。這就是她的用武之地。她因為矮,索性站到椅子上喊。圓滾滾的手臂舉起來,圓滾滾的屁股撅起來。她陶醉在自己比玻璃碴還尖厲的聲音裡,以此忘掉田報幕員。
高潮中的最高潮,是所有的節目全演完之後,軍代表老莫走上臺來,指揮全體軍民合唱一首《東方紅》。
他一邊咳嗽一邊起了三次調,不是高了就是低了,或者調子跑到了八公里外。他自覺不行,對田報幕員說,還是你來,還是你來。田報幕員起了個調,於是所有的嘴巴就“東方紅,太陽昇,中國出了個毛澤東……”
第五章 斷送 3(2)
張張合合間,雄渾莊嚴,蕩氣迴腸,雖然已是晚上十一點。
散場的人洩洪般地洩了出去,猴子把兩根食指放在口裡打了個有弧度的唿哨,叫小二走人。小二揚揚手,示意他先走。椅子空蕩蕩的了。經過喧譁之後的安靜比安靜更安靜。幕布後面,演員們正在換衣服。最瑣細的聲音,包括髮夾掉到木地板上的聲音,皆被放大。小二一個人坐在他的位子上,很安詳,也很焦灼。他等著徐元元走下臺來,雖然他懷裡沒有鮮花。
“成功啊成功啊今天特成功啊!”
徐元元終於下來了,穿了自己的襯衣裙子,臉上的妝仍未卸掉,走近了,顯得特別紅。小二衝他不斷地重複著成功啊成功啊,試圖把手伸過去握住她並且搖來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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