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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記得迷離中這些話究竟說出了口還是隻存在於腦海中,只覺得他在不住搖晃我,對我說話。
不要再打擾我了,讓我睡下去。可是搖我的人毫無放棄的意思。迷迷糊糊中口中又多了粒藥,跟著被連灌了幾口溫水。
勉強張開眼時,整個人又脫力地靠在了唐斐身上,床上的藥丸已不見了。唐斐的臉色比紙還要慘白:“你到底流了多少血,就這麼想死?”
……全身上下提不起一絲勁道,也許真的不行了。可我,其實還想活著。我剛才想到了一件事:鍾冕剛走,你就急著動手,會不會是因為打探到了左迴風的訊息……
感覺到唐斐的手撫上了我的臉,低聲道:“多少風浪都過去了,我本以為從此海闊天空,想不到竟栽在你手裡。悠,你只記得我恨你怪你,可是在這世上,除了自己,我最相信的也是你,所以才會落到這種地步……你空有一身本領,卻從來不懂得怎麼保護自己。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子,還要給我解藥,就不怕我一時激怒動手殺了你?換了我,總是能把別人折磨得死去活來,自己卻毫髮無傷;就算沒有了武功,最先想到的也還是要活下去……”
似曾相識,左迴風好像也說過類似的話,是什麼時候……
毫無溫度的修長手指緩緩掃過我的眉眼額頭,動作慢而細緻,象在細細地描繪,又象在用心記住什麼,最後輕輕遮住了我的眼睛:“悠,我的確毒辣,但終究狠不過你。你……贏了。”
……看不見唐斐此刻的表情,可是他的聲音裡那種被刻意淡化了的惆悵和疲倦卻深深地刻在了我漸趨散漫的意識裡,反覆地迴響。
再醒來時,還是原來的房間。床縟、錦被和身上的衣服全都換過了,坐在床邊的不是唐斐,而是臉色沉重的唐儀。
我昏睡了兩天。在醒來前一天的夜裡,唐斐一聲不吭地走了,乾乾淨淨,了無痕跡,只留下一封信,一如三年前的我。
大小事情都落到措手不及的唐儀身上,也難怪他心急如焚。
我只好告訴他,我們吵了一架。
我知道唐斐是真的走了,他放手了。
兩天來昏迷的朦朧中,曾經有人長久而反覆地吻我。之所以記得,是因為當時的吻裡有血和藥草的味道。
那是唐斐對我的道別。
右邊衣袖裡硬硬的,象有什麼東西,晚上所有人都退下後,我把它抽出來。
是一本古舊的書,左迴風送來的玄天秘笈。
我就著燈火翻了幾頁,入目赫然是唐斐在峨嵋金頂藉以震懾群雄的絕殺三式,最後一招“天地如故”下面仍然是陳舊隨意的筆跡。
“今朝之浮生萬緒,他日之白草西風。”
底下如今多了一行批註:“白草西風百年後,任我予攜是今朝。”
落筆挺拔凌厲,是唐斐的字跡。短短兩句,把前書的蒼涼雄渾之意破壞得七零八落。
有些想笑,然而在反應過來之前,淚水已經一滴一滴落下來,把墨跡模糊成一團。
初春時分,房間裡還擺著火盆,我最後看了一眼,就把書放進火盆裡,看著玄天秘笈迅速化為了灰燼。
是年四月初三,唐儀接掌唐門。
三天後,我離開了唐家堡。
特地選了清朗的天氣上路,可是當馬車走出唐門地界時,天上又是陰雲密佈雷聲隱隱。
我從車上下來,示意趕車的少年可以回去了。他看看天色,從車廂一角抽出一把竹傘遞給我,駕車而去。
身體還有些發虛,但畢竟可以行動自如了。我順著還算平坦的小徑一路朝東走去。
兩天前,我在唐斐屋裡發現了一張來自金陵的密報,左家雖然仍然毫無動靜,可是有人在金陵城門附近看到了很像左迴風的人。
日期就在鍾冕離去那天。
唐斐,到底不肯把這個訊息告訴我。
費了一些周折,因為唐儀希望我留下來靜觀待變,最終總算勉強同意放行了。
還在峨嵋山中,暮春時節,山崖兩邊盡是樹木新抽出來的青綠枝葉和星星點點的小花。
一路上幾乎沒有行人,不多時就有雨點淅淅瀝瀝落下來,越下越大,逐漸模糊了視野。
山疊嶂,水縱橫,茫茫天地間,好像只剩下了我一個人。
可以憑依的唯有腳下曲折的路徑。
我對自己微笑了一下,雨天的蜀道又滑又粘,走得很慢,可是隻要並非止步不前,道路總會有盡頭。
無法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