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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哂,耳旁適時聽到一個溫柔地聲音響起:“爺,天色晚了,喝杯茶提提神。”人隨聲到,眉眼溫柔間,遞茶於案前。燈光下,白玉纖指青瓷杯,竟是一幅極美的畫卷。狄九淡淡一笑,接過茶,輕輕呷了一口:“天色即晚了,不用總守著我,你歇著去吧。”燈下美人笑顏如花:“侍候爺本是蘇眉地本份,哪有爺還在操心勞累,眉兒卻去歇息的道理。”一邊說,一邊輕輕取了剪刀,小心地剪落燭花,纖指屈伸之間,燦然燈光小小地炸出一道亮色來,愈發映得她眉眼如畫。這般秀色,狄九卻也只淡淡掃過,便又凝神回到自己地工作中,信手又翻開下一份密件。蘇眉侍立在案旁,只凝眸看他,目光卻一刻也不曾落在桌案上的文書上。這樣的日子,他與她,都習慣了,這樣徹夜的批閱,這樣徹夜的守候,對她與他來說都已平常。每一個夜晚,她都會細心地為他親手烹茶。那不眠的夜,怎可沒有一杯熱茶,驅寒而提神。儘管她知道,也許整個夜色裡,找不出比他更冷的事物。儘管她知道,從來淺眠少睡的他,其實根本不需要任何提神之物。每一個夜晚,她總是守候在他地身旁,他不睡,她再疲憊也不肯入眠。冬日掌火夏掌扇,焚香磨墨親奉茶,桌案上的東西,卻從不看,從不碰。不是恭敬,無關忠誠,這僅僅只是,她多少年翻覆風塵,飄萍歷盡之後地存活之道。蘇眉今年二十七,從以色侍人的身份來看,她已經是很老很老了。在她的記憶中,自己經歷過的事,也太多太長,有過這樣經歷的人,自然也該是極老極老的了。然而,歲月給她眼中添了滄桑,臉上刻下風塵,卻又給了她太多太多旁人難及的風姿和嫵媚,那一種獨有的風華和神韻,使她多年來歷盡風煙,卻從來都是人掌上珍,手中寶,儘管是那可以送可以賣可以交換的珍寶。從書香世家的小姐,到名滿江南的名妓,這條路有多長,彷彿是遙遙無盡的距離,又有多近,彷彿一夜之間,家亡散而人淪落。家破那一年,她才八九歲,所以才茫然不知何為生死大節,所以才能入風塵而芶活。因她家學淵源,年八九,而知詩書,能文字,粗通音律。於是媽媽請名師教導,細心栽培,並四方傳揚,那歷代書香,曾出過若干名臣名儒的蘇家有女,幼承家學,才慧出眾,身在煙柳樓。於是,四方便有些風人騷客,自命風雅之士,開始期待她的長成。十四歲的便開始正式接客。因媽媽在她身上花的銀子極多,I高於她。初時真真是賣笑不賣身,只與人詩詞唱和,淺坐陪說幾句,便算交差盡責了。偏偏越是如此,身價越是拔高,來訪之客,越是日夜不絕,文人們無論是否見過,總愛為她做幾首詩,贊她才,品她貌,於是,不知不覺便名滿江南,人稱名妓。只可惜,那樣被世間男子環繞奉承討好的繁華綺麗歲月,也不過數年。十八歲那一年,終究拖無可拖,終究要面對風塵女子必經的那一夜。開苞的那一夜,恐怖得似一場永遠做不盡的噩夢。那個人的痴肥和蒼老,那個人的鄙俗與瘋狂,全都比不過他手裡的銀票更讓媽媽感到真實。那些曾為她吟唱的詩文,那些贊她冰清玉潔,霜華梅志的文字,全都虛幻如煙塵。風塵中的女兒,再嬌矜,再縱性,得快意時,也不過是那幾年,幾年之後,便是世人腳下泥塵,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娼妓。還沒滿二十歲,她已經蒼老了。青春女兒多無盡,煙柳樓頭有新人。哪裡的清倌人長得美,哪裡新來了一位姑娘,原是某某候府壞了事,發賣出來的,正經的候門千金,金玉之體,聽說還通文墨,擅音律……流言從來不曾少過。新人從來不曾少過,江南之地,美女從來不曾少過。還沒滿二十歲,門庭已是冷落稀。媽媽冷眼中,姐妹冷語中,她拭盡了淚,抱起琵琶,歌之舞之慾語還休欲拒還迎。蘇眉第二次揚名時。不為才名,不為出身,不為清華,不為玉潔,而為媚態。人說蘇眉真嫵媚,人說煙柳樓中妙人兒……那些略顯輕眺地詞句。講的不是那若干年前,身在風塵而不染塵的清潔女子,說的只是個極盡醜態,做盡媚姿,不過想挽住青春最後一點流光的可憐女人。這樣活下去,這樣極力營造著繁華活下去,也並不知道,這麼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前路。到底有什麼?那時,她見到了狄爺。其實。初見的緣,極淺。極淺,淺得,日後再遇,要經過多次提醒,才能記起當初。記得他似乎是一家大錢莊的幕後大老闆,從外地前來巡視本地生意。錢莊上上下下,恭敬奉迎服侍,唯恐不周到。挑最好的酒樓。點最好地酒菜,叫了全城最有名的歌姬舞女戲子獻藝。她是風塵娼妓。卻是城中公認,舞技最好的女子。她一日,她不過是在高臺上,為了下方那個被簇擁著在中間的,面目模糊的貴人做了一舞。沒有事後的陪酒陪宴,沒有夜晚地香帖請柬。一舞之後,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