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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大部分是年輕人和小孩,他們平時很不安分,可看起電影倒比較規矩,眼睛直勾勾的,坐在原地很少走動,也很少說話,如果哪位已看過正在播放的電影,而他自作聰明公然說出故事的下文或結局,那他就會遭到眾人的厲聲斥罵:“死(離)開!快死開!你知道了還看什麼!”
在天后宮放電影,銀幕就掛在戲臺口。少時,我與許多小孩一樣,就常常坐在戲臺上,看銀幕的背影。由於離銀幕很近,銀幕上影影綽綽的東西在我們的眼前顯得特別大,有時我忍不住,跑過去摸摸銀幕上某個人的頭,或碰碰上面的某件東西,結果,臺前臺後總會冒出一片叫聲:“別動,別動,快走開!”
三
當地人看戲,對戲的內容,他們看的聽的不怎麼用心、仔細,很少有人在戲後說戲,而對戲中的演員表演,他們倒是非常的在意和計較,往往當場評頭品足,戲後還反覆評說。因此,每當看到演員在臺上有什麼精彩之舉,特別是看到演員在臺上出了什麼洋相,他們便會興奮異常,拼命喝彩或喝倒彩,並且,戲結束之後,他們還會津津樂道。看戲時,常常會遇到這樣的場面,令人啼笑皆非:有時,某位受僱的本地演員一出場,大家就起鬨,哈哈大笑,一些人甚至還直喊他的名字,使得這位演員在臺上無法正經表演,又傻笑又眨眼的,像個活寶;有時,某位演員在臺上出了洋相,如忘了臺詞而站在臺上傻笑,那麼,整個劇場就會沸騰起來,大家不光齊喊倒彩,還紛紛向臺上亂扔菸蒂、土疙瘩、瓜皮果殼什麼的——如果誰惡作劇,脫下自己的一隻鞋,或者摘下人家的帽子,有力地扔過去,那劇場肯定會再次掀起狂瀾,被陣陣鬨笑聲所淹沒。
當地的男子看戲,大多數是衝著臺上的小姐和臺下的年青女人來的,他們看戲是假,看“人”是真。他們總愛往戲臺前方擠,吵得不可開交,只有當戲裡演到小姐與公子互訴衷腸時,他們才稍稍安靜下來,才開始規規矩矩地看,認認真真地聽。特別是演到小姐受苦或公子落難時,看到小姐和公子悲悲慼慼、悽悽切切的樣子,他們在臺下偶爾也情不自禁,發出一些嘆氣聲、唏噓聲。不過,這種臺上臺下產生共鳴的場面,往往沒有維持多久便結束了,取而代之的又是一片混亂的吵鬧聲。
天后宮(3)
值得一提的是,擠在戲臺前方的人絕大部分是中青年男子,他們體力好,經得推搡。每當臺上小姐煽情,他們就興奮異常,拼命起鬨,而每當臺下掀起人浪,他們就混水摸魚,身子故意往年青女人們身上靠,並趁機在她們身上摸一把、捏一把。顯然,戲臺前方乃是非之地,年青女人們站在那裡扎人堆,本身就是錯誤的,正因如此,她們要是在臺前吃了虧,比如頭髮被抓,臉蛋被親,屁股被擰,或者胸衣被扯,等等,誰都不會同情的,大家反而覺得很開心,紛紛報以嘲笑或揶揄,認為她們是自作自受。而實際上,站在臺前扎人堆的年青女人,她們往往是那些個性剛強、潑辣、好鬥的出挑分子,她們同樣喜歡異性,同樣是衝著看“人”來的。
我和我媽都愛看戲。每逢天后宮演戲,我媽總是讓我在白天裡去號凳。我每次帶兩條凳子,一條小方凳,一條小條凳,我愛將小方凳綁在戲臺口底下的左側柱子上(戲臺右側設鑼鼓樂隊,很吵,看戲時視線也差),而將小條凳綁在戲臺天井後側的某根柱子上,然後分別壓上大石頭。晚上宮裡一開戲,我和我媽就分別站在小方凳和小條凳上觀看。戲臺前方全是人,很混亂,我站在小方凳上,常常被人浪抬空了身子,好在我上身趴在戲臺上,不至於被捲走,而等人浪過去,我又小心地落下身子,重新站在被繩子緊緊捆於柱子的小方凳上。我媽是女人,她跟我一道站在戲臺前方觀看,自然很不方便,所以,她只能遠遠地站在天井後側的小條凳上,手挽柱子,吃力地觀看。
在天后宮演戲或放電影,都是買票進場的。為防止逃票溜門,收票的人把天后宮南面的正門和東面的側門緊緊關死,只留下西面的側門作為入口,有時,入口處人很多,他們索性又關上半扇門。因此,每次進場,入口處總是人頭攢動,吵得不可開交,間或還傳出婦女小孩的哭喊聲。我媽在街上開小店,家裡還算有錢,但我調皮,有時不買票,偏去爬牆頭。爬牆頭很危險,被看門的人抓住了,會捱罵捱打的,還會被拎著丟擲門外的。可我不怕,堅持與同黨去爬宮北面的牆頭。宮北面的牆頭有一個小豁口,可以鑽得進身子。我膽大心細,總是讓同黨打前陣,而看到某位同黨在裡頭落網而被拎往門口時,我便抓住這個空檔,奮勇當先,並鼓動大家一齊乘虛而入,於是,大家個個像猴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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