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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士大夫、也許是滿洲人,不管是哪一種,都是集團,不只是個人。集團中任何一兩個人的覺悟,如果只是個人,都沒有用,這個個人甚至是集團的頭子也不行,除非整個集團變色,但整個集團變色談何容易?既得利益與保守觀念早就封殺了這種可能。
〃你康先生方法的行不通,毛病就出在你忽視了中國政治中這種集團特色,忽略了滿洲人的集團特色,你犯了中國變法政治家王安石的老毛病,以為只要上面說動了皇帝一個人,下面有利於全體百姓,就可以變法了。你把問題看得大簡單了。你想跳過皇帝下面百姓上面那個中間集團而想和平轉變,這是很不可想像的。和平的轉變不能靠一兩個覺悟的個人立竿見影,你必須得先改變那個集團,但集團又十九不見棺材不流淚,所以談變法,簡直走不通。
〃王安石變法,上面說動了皇帝一個人,下面有利於全體百姓,可是在朝計程車大夫集團反對他,大臣文彥博向皇帝說過一句話,文彥博說皇上你是同士大夫治天下,不是同百姓治天下。這話說得一針見血。想改革,你想越級跳,跳不成的。甚至最上層的大官支援你改革,可是下層通不過,也行不通。最好的例子是滿洲人道光皇帝要禁鴉片煙。道光不是壞皇帝,他儉樸,朝服破了要人補,不換新的,他連唱戲都不準,禁止一切浮華。鴉片煙危害中國人,人人知道,道光要禁菸,最上層的大官也都沒話說,可是下層因為有利可圖,你就再禁也禁不住。道光初年鴉片進口不到六千箱,十幾年下來進口超過七倍,四萬多箱,為什麼?中國官商有利可圖,上下包庇。你皇帝再威風,也行不了新政。〃
〃照你這麼說,你又怎麼解釋俄國呢?俄國在彼得大帝時代,豈不也是高高在上的人帶頭嗎?可是俄國人卻成功了。〃康有為不服氣。
〃不錯,可是彼得大帝與光緒皇帝的處境完全不同。彼得大帝雖然也是幼年登基,但是他只碰到大他十五歲的同父異母姐姐的七年攝政,而不是像光緒皇帝那樣碰到大他三十六歲的大姨媽的四十七年專權。這是不能比的。反正,總歸一句話;中國是一個最難變法的民族,能在中國搞變法,縱是大英雄豪傑也沒辦法。所以,為中國計,絕不要走改良的路,改良是此路不通的,我們要用霹靂手段去革命,提醒中國人:當一個政權從根爛掉的時候,它不能談改良,當它肯改的時候,都太遲了。就如一個人在被逼得沒法的時候才肯做好事,可是那時候做,十次有九次,都太遲了。我們不要相信這種政權會改良,我們要革命!只有革命,才能解決一切問題!〃
〃照你把革命說得這麼神奇、這麼包醫百病,〃康有為夷然說著,〃那麼,照你說來,你對我們過去的作為,一筆抹殺了?〃
〃也不是。你們是我們的先行者。沒有你們,哪有我們。改良失敗的終點,其實正是革命成功的起點。你們證明了改良此路不通。能用幾個人的死,證明了一條國家大事的路走不通,這是多麼幸運、這是多大的功德?也許有一天,我們千萬人頭落地,才能證明此路不通,那時候,我們真愧對你們、愧對人民、愧對中國了。〃
〃另一方面,〃李十力接著說,他手指著康有為,〃是你個人顯示給我們的特殊意義。由於你康先生的高明與長壽,近三十年來,你雖然被我們拋在後面,認為你落伍了,但你畢竟曾在我們前面,你是我們的先知、是二十世紀中國第一先知,只可惜三十年下來,時代跑得比你快,先知變成了後衛,但你仍是一面鏡子,從你那兒,才看清了我們自己。你的不幸是生不逢辰,生得太早;你的幸福是健康長壽,活到今天。從生不逢辰、生得太早看,你生在中國,卻不早不晚,碰到了西太后的集團。
〃人們談西太后的罪惡和她這個集團的罪惡,都犯了一個毛病,就是隻談他們當政後他們自己做的,而不談他們當政後自己做不出來卻攔住別人不許別人做的。我覺得他們這個集團本質是反動的、無能的、低能的,他們自己做出來,實在沒有什麼高明的,所以從這個觀點談來談去,都乏善可陳;但如果從另一個觀點,就是他們自己做不出來卻攔住別人不許別人做的觀點來看,因他們攔路所造成中國的損失,我覺得反倒更值得研究。這就是說,不必從正面來看,而該從反面來看;無須從已成的來看,不妨從假設的來看。這樣一看,人們會驚訝的發現,根本的問題已經不在他們為中國做了多少,而在他們攔住別人,攔別人路,不許別人做的有多少。
〃西太后的集團的另一個罪惡,是他們除了耽誤中國現代化的時間以外,又拆下了大爛汙,使別人在他們當政時和當政後,要費很多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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