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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之長'的日本變法維新以後,我們都打不過。這個教訓告訴了我們:我們只有變法維新,才能救中國。伏請皇上聖裁。〃
皇帝坐在寶座上,右手拇指支著下巴,其他四指揉著臉,他沉思著。他已經二十五歲,身體雖不壯碩,但是青春擺在那裡、朝氣擺在那裡,從翁師傅的口裡,他對變法維新有了具體的概念。但是變法維新需要新人、需要幫手,找誰呢?翁師傅嗎?
〃臣已經太老了!老的不止臣年已六十五歲,老的是臣只能看到時代,卻己跟不上時代。〃翁同龢力不從心的說。〃不過,前一陣子臣向皇上提到的那個三十八歲青年人康有為,卻是一把好手。臣願大力保薦。康有為今年中進士第五名,表面看來,雖然不過是名優秀的進士,但這個進士卻不同於別的進士,他其實是進士中的進士,學問極好,人又熱情,能力也強。他做舉人時候,就著有《新學偽經考》等書,被兩廣總督李瀚章下令叫地方官'令其自行銷燬,以免物議',可見他不是等閒之輩。今年割讓臺灣等條款傳到北京,他又聯合各省舉人幹兩百人上書請變法。目前又在京師開強學會,想開風氣。暢智識,袁世凱他們都參加了,張之洞他們都捐了錢,做得有聲有色。他們發現,在整個的北京城,竟買不到一份世界地圖,可見中國人的民智是多麼閉塞,連京師都如此、何況其他地方?一個民智如此閉塞的國家,是無法在世界上立足的。若說洋人們一定樂見中國不能立足:於世界,也不盡然。他們搞'強學會',英國人李提摩太也來參加了。英國公使、美國公使也派人送去不少圖書。總之,一個進步的中國也是世界各國有識之士所樂見的,而這一切,都有賴於皇上聖裁。〃
皇帝微微點頭,沒有說話。他緊咬著嘴角,向遠方望去。養心殿中,並沒有好的視野,好的視野,有賴於當國者的想象。養心殿西暖閣裡有一副對聯,忽然從他心中冒起,那是:
惟以一人治天下。
豈為天下奉一人。
作為皇帝,天下已經以一人奉他了,但是,天下已經瀕臨絕境,如何治天下,他感到責任愈來愈重了。
一八九五年過去了,一八九六年來了;一八九六年過去了,一八九七年來了;一八九七年過去了,一八九八年來了。
兩年的光陰過去了,光緒皇帝已經二十八歲了。他已經即位二十四年,他不想再等待了。他看了康有為上書的《日本變政記》、《俄皇大彼得變政記》,更加強了他要學日本皇帝、俄國皇帝的願望,從事變法維新,他決心不讓大清的江山斷送在他這皇帝手裡。
就在皇帝加緊進行變法維新的前夜,翁同龢被罷黜了。這個在政海打滾四十年的老臣,被皇帝〃開缺回籍,以示保全〃了。這一天,正是翁同龢的生日。他去上朝,忽然被擋在宮門口,不准他進去了,不一會兒,命令下來了。皇帝的無情命令,顯然是在西太后的壓力下發出的。皇帝硃諭宣佈的第二天,翁同龢去辦離職手續,正趕上皇帝出來,翁同龢恭送聖駕,在路邊磕頭。皇帝回頭看著、看著,沒有說一句話。是生離?是死別?師徒二人,心頭都有說不出的滋味。事實上,生離即是死別。二十四年的朝夕相聚、二十四年的師生之情,眼睜睜的告一尾聲。
六年以後,七十五歲的老師傅在軟禁中死於故里。這個人,他為變法維新搭了棧道,當別人走向前去,他變成了墊腳石。兩朝帝師也好、四朝元老也罷,一切的累積,只是使後繼者得以前進。他老了,他沒有力量去搞變法維新了。事實上,維新分子在歲月的侵蝕後,往往就是新一代維新分子眼中的保守分子。那咸豐皇帝的弟弟恭親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嗎?恭親王當年雄姿英發,不是不可一世的維新分子嗎?可是,當他老去,他卻變成了絆腳石,當翁同龢安排皇帝召見康有為的時候,恭親王就力持反對。這一反對後四個月,六十六歲的恭親王死了,死後十八天,皇帝就召見康有為了。
召見康有為那天,也正是皇帝跟翁師傅生離死別的同一天,翁同龢引薦康有為,自己不但做了墊腳石,並且招致西太后對他的忌恨。他默默承接了所有的忌恨、集中了所有的忌恨,犧牲了自己,把後繼者送上了檯面。召見康有為的地點是頤和園仁壽殿。春夏之際,皇帝常來頤和園聽政,所以臣子也就在北京西郊的道上,絡繹於途。通常是先出北京,在頤和園戶部公所過夜,第二天清早可以爭取時間。皇帝召見是何等大事,做臣子的,必須先預補一點朝儀和規矩,正在康有為要向人請教的時候,大頭胖子袁世凱派人來邀請了。他坐上派來的專車,直奔袁世凱的海淀別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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