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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了,首先就想到法源寺。
梁啟超站在雪地裡、站在法源寺大雄寶殿臺階旁邊第一塊舊碑前面。,他對書法的造詣,趕不上他老師,但他對佛法的研究,卻有青出於藍的趨勢。所以他端詳古碑,不從書法上著眼,而從佛法上寓目。他本是神童,四歲起讀四書、六歲就讀完五經、八歲學作文、九歲就能綴千言、十二歲考上秀才、十六歲就考上了舉人,而他考上舉人後四年,他的老師康有為才以三十六歲的年紀考上舉人。第二年正是甲午戰爭那年,他跟老師一起進京趕考,考進士,因為那時老師已名動公卿,主考官怕他考取,如虎添翼,所以全力封殺。在閱卷過程中,守舊之士看到一篇出色的考卷,斷定是康有為的作品,故意不取它,結果放榜之日,康有為考取了,梁啟超反倒沒考取,原來那篇出色的考卷是梁啟超的!守舊之士整鍺了人。
雖然考場失利,但是追隨老師奔走國事,受到各界的注目與讚歎,卻也少年得志。但是,二十三歲就名滿天下的他,卻毫無驕矜之氣。他志在救世,從儒學而墨學、從墨學而佛學。嘗試為自己建立一貫的信仰。佛學的信仰是唯心的,寺廟本身卻是唯物的,以心寄物,由物見心,寺廟有它的必要嗎?梁啟超站在石碑前面,思路一直在心物之間疑惑著。接著他走上臺階,走進大雄寶殿,仰望著乾隆皇帝那〃法海真源〃的匾額,他的疑惑更加深了。〃法海真源〃,應該源在無形的明心見性,豈可源在有形的寺廟之中?他搖晁著比一般人要大了許多的腦袋,喃喃自語,有點不以為然。
在寶殿中,另一個年輕人注意到他。那個年輕人三十多歲,剛毅外露,目光炯炯。看他在搖頭晃腦,走了過來。
〃看你這位先生的相貌,像是南方人。〃那個年輕人先開口了
梁啟超側過頭來、側過身來,點了點頭。
〃你看對了。我是廣東人。不過聽你一開口就湖南話,你先生也像是南邊來的。〃
〃是啊,我是湖南瀏陽。你是廣東……〃
〃新會。〃梁啟超補了一句,〃咦,瀏陽會館就在這附近啊。〃
〃是的,就在這附近的北半截衚衕。我昨天才從上海到北京,對北京並不熟。就住在我們瀏陽會館裡。〃
〃你先生昨天才到北京,今天早上就到廟上來,一定是佛門人士吧?〃
〃也是,也不是。我對佛法有研究的興趣,可是並沒像善男信女那樣對佛膜拜,當然也從不燒香叩頭。〃
〃我也一樣,我們是志同道合了。我對佛法喜歡研究,也喜歡逛逛寺廟。可是,總覺得寺廟跟佛法的真義,有許多衝突的地方。宋明帝起造湘宮寺,他說'我起此寺是大功德',可是虞願卻說了真話,他說:'陛下起此寺,皆是百姓賣兒貼婦錢。佛若有知,當悲哭哀愍。罪高佛圖,有何功德?'像湘宮寺這種寺廟,古往今來也不知有了多少,可能寺廟蓋得愈多愈大,離真正的佛門精神反倒愈疏愈遠。當然,這座法源寺有點例外,它本來是唐朝的忠烈祠,一開始並沒有這種大雄寶殿式的佛教氣氛。〃
梁啟超的廣東官話,說得很慢,口音有點奇怪,但是見解更奇怪了……在佛堂裡,他沒有訶佛罵祖,但他似乎根本否定了佛堂的意義。使面前的湖南人聽了,備感好奇。湖南人說:
〃你老兄的見解是很高明的,我們又是志同道合了。嚴格說來,寺廟這些有形的東西,除了有藝術的、建築的和一點點修持的功能外,離真正佛門精神,誠如你所說,十分疏遠。自佛法人中國來,演變得好奇怪,一開始就走入魔障,大家沒能真正把握住佛門實質,反倒拼命在形式上做功夫,佛門的大道是無形的,可是自命為佛教徒的人,卻整天把它走得愈來愈有形,蓋廟也、唸經也、打坐也、法會也、做佛事也……這些動作,其實跟真正的佛心相去甚遠了。《華嚴經》有'迴向品',主張已成'菩薩道'的人,還得'迴向'人間,由出世回到入世,為眾生捨身。這種'迴向'後的捨身,才是真正的佛教。但是,佛教傳到中國,中國人只知出世而不知入世,只走了一半,就以為走完了全程。他們的人生與解脫目標是'涅槃',以為消極、虛無、生存意志絕滅等,是這種路線的目標,他們全錯了。他們不知道,佛法的神髓,到這裡只走了一半,要走下一半,必須'迴向'才算。談到'迴向'後的捨身,佛門人物也幹過,但那只是走火入魔。五代後期,周世宗就指出:'僧尼俗士,自前多有捨身、燒臂、煉指、釘截手足、帶鈴掛燈、諸般毀壞身體、戲弄道具、符禁左道、妄稱變現還魂坐化、聖水聖燈妖幻之類,皆是聚眾眩惑流俗,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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