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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對著山風,默默喝了陣酒,歐倫依忽道:“西崑崙,老夫想好了,要為你鑄一把劍。”梁蕭一徵,想起風憐說過的話,忙道:“萬不敢當!”歐倫依笑道:“你當得起,比起窮儒公羊羽,恐怕你更當得起些。”
梁蕭奇道:“族長認識公羊先生。”歐倫依莞爾道:“你果然與他有些關聯,嗯,想起來,中土頂尖兒的人物就那麼幾位,尋常者也調教不出你這等高手。想老夫鑄劍半生,鑄劍六柄,鑄一劍,斷一劍,而今也只剩一柄‘青螭’,便在公羊羽手裡。”
梁蕭驚道:“鑄一劍,斷一劍,難道您……”歐倫依不待他說完,截口笑道:“倫依二字,在精絕古語中作‘神龍’解,我當年行走中土,仰慕先賢歐冶子,妄號歐龍子。”梁蕭肅然起身道:“晚輩早有所聞,歐前輩鑄劍之術,名動中土,無雙無對。”歐龍子笑道:“便不與你謙遜了,我自認第二,諒也無人敢認第一。只不過,這二十年來,我再未鑄過一劍,或許技藝已荒疏了。”梁蕭道:“這是為何?莫非‘青螭’已是劍中極致,無法逾越?”
歐龍子搖頭道:“非也,若無劍主,鑄出神劍也是枉然。劍為有靈之物,人鑄劍,劍亦擇人,無劍之神氣,豈能駕馭我精絕族的神劍?”他望著梁蕭,微笑道,“你身上劍氣濃烈,我倒是瞧得出來。”梁蕭被他盯得身上大不自在。忽聽歐龍子哈哈一笑,拍地而起,朗朗笑道:“沒料到,哈哈,沒料到,我歐龍子垂垂暮年,還能遇上配使‘天罰劍’的人傑。”梁蕭奇道:“天罰劍?”歐龍子道:“不錯,天罰天罰,代天行罰,世上惡人無數,殺之不盡,須以惡人頸血,祭我利劍神鋒。”
梁蕭聽得心頭打了個突,卻聽歐龍子又道:“自明日起,我與鐵哲將在劍塔鑄劍,不過,精絕一族,以劍為神,新神一出,舊神當滅,你須得用這把‘天罰’,斷去公羊羽的‘青螭’。”梁蕭搖頭道:“望前輩三思,只恐晚輩力有未逮!”歐龍子笑道:“我這雙眼珠子不僅會相劍,更會相人,我說你成,那便不錯。”他尋到劍主,心中歡欣莫名,忽地縱聲長笑,走下山去。
梁蕭望著歐龍子背影,怔然半晌,胸中升起徹骨寒意:“我罪孽滔天,哪裡配代天行罰?刀劍造出,只為殺戮,歐前輩說我劍氣濃烈,莫非便是指我一身殺孽,兩手血腥麼?”剎那間,他心中苦澀難言,對自身起了莫名厭憎,恨不能縱下山崖,一了百了,但抬頭一望,卻見明月清圓,光華溫柔亮白。他對那明月凝望片刻,驀地死念頓消,走下山去,將劍谷拋在身後,茫茫然向西方走去。
望日落處行了二十餘日,牧草漸漸稀少,商人騎駱駝,操回回語,梁蕭詢問行商,方知此地已是伊兒汗國。伊兒汗國是忽必烈之弟兀烈旭破滅哈拔斯王朝所建,幅員遼闊,東至尼泊爾,西及大馬士革。梁蕭苦行數月,抵達馬拉加,時值大雨,白雨粗似牛筋,刷刷瀉落,街上沒一個行人。梁蕭渾身溼漉,腳下泥水嘩啦作響,乍一抬眼,極遠處高塔渾圓及天,依稀在雨中聳立。
梁蕭叩開塔門,通告姓名。門衛見他衣衫破敗,大為狐疑,嘀咕了兩句,關上門去。過得一陣,正當梁蕭不耐之時,忽聽腳步聲響,大門轟然大開,蘭婭披著一襲紗衣奔了出來,眼裡滿是驚喜。梁蕭看著她,想笑一笑,但心口發堵,怎麼也笑不出來。對視許久,蘭婭眉眼泛紅,走進雨裡,澀聲道:“你如今才來麼?”梁蕭聽出責備之意,不覺一楞,忽聽蘭婭哭出聲來:“老師去世啦,他已經死啦。”話音方落,天上雷霆驟發,震耳欲聾,烏雲翻滾,大雨如注,從二人頭頂傾落,梁蕭望著蘭婭,一腔熱情也隨這瓢潑大雨,一點一滴地逝去。
蘭婭哭得有氣沒力,始抬起頭來,忽見梁蕭臉色蒼白,摸摸他手,但覺冷如寒冰,心頭一慌,抹淚道:“你……你怎麼了?”梁蕭搖了搖頭,猛然間一陣天旋地轉,兩眼發黑,再無知覺。也不知過了多久,梁蕭自黑甜中醒來,彷彿置身洪爐,燒得渾身難受,雙眼腫脹,無法掙開,偶爾覺出一片的涼意沁在身上,耳邊人聲低小,似乎說什麼“冰塊”之語。他掙扎片刻,清醒了些,當即運氣走了兩個大周天,一時汗出如漿,不消片時,身體漸漸冷卻下來,但覺有人按著自己心口,睜眼一瞧,卻見身邊坐了一個金髮如瀑的美貌少女,一手按著自己胸膛,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梁蕭心頭一動,低眉瞧去,大驚失色,敢情他身無片縷,躺在一張繡榻之上。梁蕭慌忙捂住下身,掙了起來。那少女見他突然掙起,也嚇了一跳,繼而喜道:“你到底醒了?”
梁蕭窘道:“怎麼會這樣?”少女笑道:“你生病啦,渾身比火還燙,幸虧蘭婭大人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