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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蕭道:“但我要去中土辦事,過些時候回來教你。”風憐挺胸翹首,看著天上,冷笑道:“不行,我信不過你。”梁蕭楞道:“為什麼?”風憐道:“當日你那樣狠心,說走就走。這次一走,天知道你什麼回來,一年,十年,還是一輩子呢?我才不要傻傻地等你,我要隨你去中原。”梁蕭蹙額低頭,半晌不語,風憐瞧著他,心兒撲撲直跳,只怕他說個不字。過了半晌,忽聽梁蕭嘆道:“你定要跟來,我也不攔你!”邁開步子,走在前面。風憐芳心狂喜,匆匆拍馬跟著。
二人行了半日,遇上牧民,梁蕭買了一匹駑馬,和風憐並轡而行。師徒二人朝行幕宿,到了休憩之時,梁蕭便教授風憐武功。風憐天資不算絕頂,但至為好強,梁蕭教她一招半式,她都要苦學勤練,直到梁蕭點頭,始才罷休。梁蕭洞明陰陽,功參造化,胸中所學,一瓢半勺,也夠常人受用不盡,何況他對風憐滿懷歉疚,有心補償,是以傾囊以授,格外耐心。
關山路遙,戴月披星,兩人走走停停,這一日抵達黃河岸邊。梁蕭久別中土,忍不住縱馬上了高坡,攬轡南望,但見山巒連綿,雲掩長河,其實東風正惡,濁浪滔天,落在河堤上,進珠濺玉。梁蕭心有所動,遙指河水,朗聲道:“風憐,你瞧,或許過不了多久,這黃河之上,一個船伕,便能駕馭小山一樣的鉅艦,再大的風浪也無法撼動;世人也再不用驅牛趕馬,可用‘火’力驅趕大車;大鵬一樣的機械也會製造出來,載了人畜,扶搖上天……”他說到這裡,見風憐神色迷惑,不由嘆道,“風憐,為師生平有三樣本事:第一是算術機關、格物致理之學;第二是運籌帷幄、雲侵孤虛之道;第三才是武功。可惜頭一樣艱深奧哲,你怕是學不全的;第二樣亂世禍國,大可不學;是以我雖名分上是你師父,卻也唯有那點微末功夫,能夠教你。”
風憐微笑道:“師父你過謙啦,那也叫微末功夫,別人的功夫豈不比針眼兒還小麼。”梁蕭道:“又胡說了,任是哪門武功,練到絕頂,都有可取之處,你別要學了點兒本事,就小覷天下英雄。”風憐一翹鼻翼,撅嘴道:“你又作臉作色麼?哼,做師父就了不起嗎,我有你一半厲害,天底下誰也不怕!”梁蕭搖了搖頭,不再說話。一路上,他也曾幾度擺出師尊架勢,欲要管束管束這個女弟子,哪知每到緊要關頭,風憐便撒嬌弄痴,頂嘴矇混,他二人原本關係特殊,梁蕭被她三言兩語一說,端地沒了脾氣,空負師父之名,卻無半點尊長威嚴,好在他對這師徒虛名也不甚在意,爭辯幾句,也就任她去了。
風憐初到中原,不免事事好奇,一路詢問。梁蕭無不耐心解答。二人沿河而行,梁蕭說著說著,禁不住神采煥發,大言水利:在何處築壩,在何處分流,在何處架設水車,又在何處開渠灌溉,說到得意之處,大有圖畫山川、疏理天下的氣概。風憐自與梁蕭結識,從未見他流露出這般風采,瞧那眉眼氣度,不覺痴醉,至於那些高談闊論,當然一句話也沒聽進耳裡。
二人邊說邊走,行了一程,風憐指著河岸邊一座寶塔,問道:“師父,那是什麼塔?”梁蕭道:“那是開封鐵塔,號稱天下第一塔,下方是前朝故都汴梁,昔年冠蓋神州,繁華不盡。可惜歷經兵災河患,凋零衰敗,盛景不再了!”說著長嘆一聲,大有惋惜之意。風憐也覺可惜,又問道:“可還剩下什麼好去處麼?”
梁蕭沉吟道:“我記得距鐵塔不遠,有一座‘九曲閣’,毗鄰河堤,大可臨風把酒,看黃河九曲,浩蕩奔流。”風憐喜道:“好啊,既然來了,就不能錯過。”梁蕭抬頭看看雲色,但見密雲晦暗,心知大雨將至,當即答允,二人快馬加鞭,望九曲閣而去。抵達閣樓前,斜雨如絲,已然浙瀝灑落。兩人棄馬上樓,方才坐定,便聽踢達踢達,從樓底走上一個儒生,方巾歪戴,下巴削尖,手裡搖了一把竹扇,扇骨已是折斷大半。
酒保瞧見,慌不迭地叫道:“啊喲,吃白食的又來啦!”張開雙臂,便要攘人。那儒生卻當堂一坐,笑罵道:“放你孃的屁,今天你說老爺白吃,老爺偏不白吃。”轉手從袖裡掏出一錠大銀來,啪地一聲擱在桌上。酒保既驚且喜,掂過真假,兩眼發直,嘻嘻笑道:“賈秀才,你從哪兒偷來的?大相國寺?還是何員外家?”儒生翻起眼白,道:“你狗眼瞧人麼?這銀子又白又亮,哪會來路不正?何六兒,屁話少說,大爺拿銀子定下這桌酒席,你千萬記住了。”酒保牙縫裡透出冷笑,說道:“賈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