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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靜的,臥龍山。
靜靜的,東峽谷。
靜靜的,一頭啥也不怕只知耕作的橫牛兒躺在峽谷口河流邊的沙灘上。
夜風一改冬日潑婦的行徑,輕柔,溫潤,漫過沉睡的臥龍山,漫過我微波兒起伏的身體,漫過細雨般輕柔地發出沙沙聲的樹梢,漫過淙淙流淌的河水,在河面上吹起像關伯伯臉上那樣歷盡滄桑的皺紋。
一線天上有月亮,不圓,還被一塊鉛灰色的雲遮蔽了。雲中鑽出一顆星,好像在走,看了半天,它還在那兒。
糧食運回村兩個多月了,村民們臉上並沒顯出喜悅,相反似更凝重了。我也有點兒多愁善感,夜晚就悄悄獨自來這陰森的峽谷口,仰躺著像井底之蛙一樣望著那只有一線的星空悵悵地胡思亂想一番。思父老鄉親的日子怎麼過,想一些似明白又不明白的人和事。
大旱必大凌,大凌必大旱。是龍爪人祖祖輩輩從生活中總結出來的經驗之談。頭一條我已經見識了,第二條還沒體悟。但開春以來兆頭就很不好,老天爺惜淚如金,連柳絮飄飄樣的毛毛雨都沒下過,村裡只勉強撒下黃豆種下苞谷。五噸糧食人均分配三十餘斤,即便混雜著吃,也早迴歸土地了。小麥沐浴了太多陽光倒是早熟了,但屬於主糧得交公。如還不下雨,秧苗培育出來了卻栽不下去,真不知咋辦?
我覺得我長大了。
儘管困惑不解的事多如牛毛。儘管關伯伯說我做的有些事還是兒戲。比如,摔領飛飛跳跳去援救夏紅雲。
單純厚道的龍爪人認準夏紅雲已經被抓獲,作了最壞打算,犧牲老保護小:年輕一點又能行走的男人們和水、天、飛三龍負責保護全村近三百少年兒童從東峽谷逃亡;婦女們則是兩手準備,去黃陽視情況投案自首使夏紅雲自由,達不到目的,則用武力硬搶;不能行走的男人和老人則留守營盤束手待斃。
“這便是咱村村民!咱村精神!”
關伯伯說這話時抑揚頓挫,非常自豪。
我真懷疑他老人家老糊塗了,我就是做兒戲,趙嬸們就是一種無人能匹的精神。又不想想,這是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即便事發,也是夏紅雲和我進牢籠,與村民何干?用得著像小日本打進來那樣驚恐萬狀攜妻兒老小逃進山嗎?
令我有點兒欣慰的是,三七又三八紅軍算八路的老革命關伯伯竟然與我們沆瀣一氣同流合汙,親自出馬拿著假證套騙國家救濟糧,還高度讚揚我刻的印章精妙絕倫,說只怕是專家也鑑定不出真偽。
不知這算不算他老人家糊塗?
半個月前我獨自去了趟黃陽,夏紅雲和關伯伯是不準去的,說危險。但我打的旗號是給周鐵匠送錢,他們也就無話可說。其實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到彭妍哪裡探聽點兒訊息。黃陽是個風沙大縣,溪流都看不見一條,十年九旱,整整一萬斤救濟糧不見了,有不心急如焚的?
進城就去找周鐵匠,但鐵匠鋪不見了,比任何地方都乾淨,就像那裡從沒有過鐵匠鋪。我不覺有點兒茫然。
彭妍辦公室裡山包似的救濟糧供應證只有牆角還有小半摞,像個罪犯耷拉著頭孤零零地蹲在那兒。彭妍改不了對我慣有的流氓習氣,才走進去,她就撲上來摟住我在我胸脯上亂摸。
我問她咋不摸自己?她說摸自己沒意思。曾聽說資本主義社會有什麼同性戀,我想,彭妍恐怕是社會主義社會同性戀的先驅。
她只顧猥褻我,絕口不提失糧的事,使我越加急迫,但又不能直接問發沒發覺丟了糧。我做出吃驚的樣子說:
“妍姐,咋不見那一堆堆破紙了?”
“傻丫頭。”彭妍噗哧一笑,“咋是破紙?那是農村救濟糧供應證,早發下去了。”
“噢,我還準備向你要點兒去練練毛筆字呢。”
“不要失望,那兒不是還有半塔?你要,全提去得了。”
“我可不敢要。假如你們少了一萬斤糧食,還不把我……”
我倏然住口,嚇出一身冷汗。咋這樣笨拙,真是一頭牛!還不多不少報出我們購的數。彭妍一點兒不在意,她說:
“看你嚇的,沒蓋印把子等於是張廢紙,提去吧。不說你沒那膽兒,即便有,你去買一萬斤五萬斤十萬斤也不會找到你頭上。你知我知,讓紅雲知也行。”
我鎮靜下來,說,“妍姐,你摸我還不要緊,這玩笑可開不得。糧食可是綱不是黃陽的泥沙。”
“嘻,有時就像泥沙那樣飛走了耶。”彭妍說,“我們縣是個大縣,六十多萬人口,每年有上萬噸救濟糧,哪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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