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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裡是我唯一感到自然、親切、熟悉、溫馨的地方,雖然你們不承認我爸我媽是村裡人,更不承認我是當年那個小橫牛,但我自己在心裡承認自己,認定村裡就是我爸媽當年的家,就是我出生的搖籃。世上再橫的牛兒也離不開故土,更不會逆主人意願,何況我這頭橫牛是人。
“好漢做事好漢當。我不是漢子,可我是橫牛,橫牛比漢子更漢子。但我現在不能回去,原因我原是想對你說的……”
“你沒必要說,現在必須回去!”趙嬸打斷我,表情麻木,口氣僵硬,無丁點兒人情味,令我驚詫得難以接受,不由倏地從懷中抽出了菜刀,冷冷地說:
“我要不回去呢?”
“她們就扛你回去。”好像我手中菜刀是張紙,趙嬸表情如常,口氣如常。
“她們,那你和你們呢?”我說。
“這不是你管的。孩子,聽話,把刀給我,趕快上山,咱村已經……有血的教訓,絕不能讓你步後塵!快去,水龍他們在峽谷口等你。”
趙嬸忽然動情地把我摟住了。月亮像趕晚場的老人那樣步履蹣跚,翻過山來了,剎那間四野雪亮,我心兒也雪亮。儘管我不是太明白趙嬸的話意,但婦女們一雙雙充盈著淚光的眼睛寫滿了悔恨,寫滿了淳厚和善良。面對這樣的目光,我感到就像站在上帝面前那樣渺小,那樣齷齪——她們是想把我保護起來啊。但我的心反而下沉了,彷彿看見夏紅雲被五花大綁著押去刑場,嘴裡高唱著《心中的天堂》微笑著倒在血泊中。我打了一個激凌,心兒也像有把利刃在穿刺、劃割。我環視著一眾婦女,說:
“謝謝嬸孃們,我不會領這樣的情。我不知道你們為啥對當年村裡那個小橫牛念念不忘,但我知道那個橫牛兒絕不是貪生怕死之徒!你們主觀是愛護她,但客觀上卻是置僥倖活下來的她不仁不義……”
突然,趙嬸彷彿聽到什麼動靜,豎手打斷我,再略一傾聽,頭一擺,與一眾婦女倏地隱入樹叢。少頃,前面山包後飛奔出一輛馬車,朦朧的月光下,恍若一葉孤舟在怒濤的浪尖上起伏。正自駭然,孤舟已有驚無險地駛入了寧靜的港灣。
一切重歸於寂靜,月亮老氣橫秋,步伐沉穩,入場驅開了身邊摩肩接踵的星兒。時間已快九點,我又跑回土坎默默地望著前方那個山包,多希望我的媽媽我的姐姐我的好友夏紅雲也倏地鑽出來!浪尖如何?有我這個女兒、妹妹護航啊。
奇怪,趙嬸們沒出來,不知是上山了還是仍隱伏在那裡?初春的夜晚,蟬蟲還未甦醒,鳥兒正入夢鄉,山村無人為噪音,寧靜得使人心慌。我不知道趙嬸摔全村婦女來的用意,走也罷不走也罷,此時我心裡都沒有她們。
九點正了,沒見夏紅雲曾經豐臾明媚的身姿。
九點十分了,沒見今日黃皮寡瘦神色黯然的夏紅雲。
九點一刻了,那山包,那土路,仍是煙霧縹緲。
該出發了。
去救我的媽媽,救我的姐姐。
(6)
望龍村距黃陽二十五六里,丘陵如這凸凹的土路一樣起伏,視野不是很開闊,以我的速度,十點多鐘可入城。我追趕飛車一樣疾奔,腦子也在急速思謀如何在短時間內攻破城池解救出夏紅雲。門口哨兵手中握的東西在飛飛跳跳眼裡就是燒火棍,一舉將其扼制不成問題;問題在於夏紅雲被關押在何處?有沒有重兵把守?這都還不是最難的,大不了消耗一點時間加一場血刃戰就可解決,傷惱筋的是夏紅雲上沒上腳鐐手銬?如上了,薄薄的菜刀砍不砍得斷?如砍不斷,如何跑?步伐不覺一緩,便聽到身後傳來猶如沉雷滾過天宇的隆隆之聲,趙嬸一眾婦女提刀握棒不知何時竟然跟上來了,恍如百駒過隙騰起一溜塵煙,人人臉上沒了淚光,神色肅然,一如赴死的志士仁人那般慷慨激昂,視死如歸。我一停住,她們也倏地停在七八步開外,看情形並不是來勸說或抓我的。我掃視著她們手中握的傢伙,瞄準了水龍他媽握的斧子。我過去喊了聲黃嬸,提出用菜刀換她斧子,她毫不猶疑地給了我。我說:
“各位嬸孃,你們回去吧,橫牛兒說話算話,在天亮前一定會回來,明天還和你們一道上山撒蕎子栽洋芋。”
我說得輕描淡寫,還帶了點淘氣的味兒,說完已經跑出一段距離,回頭卻見她們仍然緊緊跟隨,無論我如何加足馬力也拉不開甩不脫。我倏地站住,驚異地說:
“你們追我幹啥?”
沒人應聲。我又跑,她們又追,我停下來,她們也停下來,就像貓兒戲耍耗子,幾番幾復,不吃不抓還不靠近。太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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