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變得年輕,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形象。我高興又悲哀,我高興的是大自然給與了我恩惠,雖然歲月如刀,但是,沒有把我刻成一個小老頭兒;我悲哀的是,此時,我已經失去了我自己,成了沒有一點藝術素質的粗人。這感覺只停留了一瞬間,我又進入了我的角色。這應當歸功於念高中的時候,我曾經是學校話劇團的演員。我用第六感覺發現,門縫兒里正有一雙眼睛在審視著我。
“李師傅織蓆多年了吧?";翠花爹坐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挺有氣派地將兩隻大手按在突起的磕膝蓋上,一剎那間,我覺得他很像樣板戲《智取威虎山》裡的匪首座山雕,角色從他的口氣裡嗅出了一種審察的味道。
角色坐在他對門的凳子上,兩隻手故意拽拽衣角,故意改變一貫使用的乾脆利落的腔調,慢條斯理地說:“不長,才幹六七年。”
“織一領席多少錢?”
“新來乍到,不知道行情,在我們那裡是一尺長五角。不過,您要是先織,就是第一家,為了多攬活兒,我可以少要,或者不要錢。”
將欲取之,必先與之,這合乎兵書戰法。而且說的話,不卑不亢,很有分寸。
“那好,就先給我織吧,露露你的手藝”張老頭兒站起來,“走;看看秫秸去。“
“什麼?用秫秸織蓆?我這還是第一次見過。”我嚇了一跳。但是,我立刻用意志控制了膽虛,大聲說:“好!”
茂林媽追過來,說:“前幾天,我跟您說的那事?……”
我忙悄悄地拽拽她的衣角,向她搖搖頭,使了個眼色。
“啊,瞧我這個急茬子,這不是用你織蓆了嗎?”茂林媽爽朗地笑了。
可我的心裡卻暗暗打鼓,我從來沒有織過秫秸席呀?這可怎麼辦呢?
秫秸有一丈五尺長,已經去了皮,半邊紅半邊黃,骨節之間距離很長,有四捆,在房山牆那裡戳著。角色說:“很好,挺長挺勻,正好編席。您真細心。”
“這是我特意挑的爽的。”人啊,有兩大弱點:一是愛佔小便宜;一是愛戴高帽子。
“叔叔,我想看看您炕上鋪的席子,我初來乍到,也好了解一下別的師傅的手藝,不說超過人家吧,起碼也要跟人家差不多;您說呢?";
";你也是個逞強好勝的人,我喜歡跟這種人打交道。”
角色進屋一看,原來秫秸席子和蘆葦蓆子基本一樣,沒有什麼大的區別,心裡這才有了底,暗道:真是活人還能讓尿憋死嗎?
五。可嘆!找個柴禾妞兒做老婆還要施計用謀(3)
3.略施小計,就使我的心裡有了底。我立刻走到院子裡,拉開綠帆布提包的拉鎖,抽出鐮刀片、三鑹兒,找一片空場,坐在一個板凳上劈起秫秸來了。
一家人圍著我屏聲瀲氣,聽著鐮刀片在秫秸之間走動而發出的刷刷的抑揚頓挫的聲響,像欣賞一首優美的小夜曲,我就像那個小提琴演奏家,閉著眼睛雙手熟練地掌握著節奏與偏正。左手拿著秫秸,右手拿著鐮刀片,二手忽合忽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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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的腦子裡卻洶湧澎湃,一個聲音說:“就這麼一個柴禾妞兒值得你這麼煞費苦心嗎?”一個聲音說:”就這樣一個柴禾妞兒你恐怕不搗鬼都不能娶她做老婆呢。現實是無情的。”
天色已經暗淡下來,有山的地方似乎比平原黑得早,近山已經變灰,遠山仍半邊黑半邊亮,風挺硬,殺皮肉。幾隻山羊咩咩叫著進了門,一群麻雀在屋簷下跳躍、鼓譟。我計算著時間,此時,大約是下午四點左右,我仍然坐著,劈著秫秸。似乎忘了時間,其實,我真正的目的是讓這家的人看我幹活的狠勁兒。
我看著翠花餵豬,豬如狗瘦。我忽然想起人們形容豬瘦是三快牌的來,即:脊背比刀子快,嘴巴比錐子快,趴下比起來快。這年月,豬也夠可憐的,即使被殺後也是個餓死鬼。
我看著翠花爹在翻著柱子上掛著的紅辣椒。我看著翠花媽在抱柴禾燒火,她不時打量我一眼。我看著那兩個大小夥子上樹搖晃漏網的柿子,我想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成語。我看見一個大約10歲的小子和一個大約8歲的丫頭,揹著書包向我吐吐舌頭,忸怩地跑進屋。
我看見院子裡堆的玉米秸並不多,房簷吊著的窗臺上碼著的玉米也沒有多少,再看看這家人的打扮,除了翠花還算齊楚外,其他人是近乎襤褸了。我的觀察既是作家的職業習慣,又是有意瞭解這家人的經濟狀況。孫子不是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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