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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駿大怒,站起身四處張望,但見水巷中一片漆黑,兩邊的民居寂靜無聲,哪裡有男孩的身影?他想伸手拿篙子,卻見那篙子竟自漂浮在數丈之外,自是被男孩故意扔入了水中。尤駿一籌莫展,又急又怒,只能站在舟中跺腳,暗罵這小男孩奸滑無比,明明只是個八九歲年紀?手無縛雞之力的小童,竟有本事將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上。
趙觀自幼生長在蘇州,對附近的水巷自是極為熟悉,這時將尤駿騙入九曲十八拐的水巷之中,自己便趁機跳上岸,從瓦屋間的窄巷中溜走了。他奔回煙小弄後的河道,見陸老六等都已散去,便悄悄跳入一艘小舟中,來到青幫大船之旁,沿著船繩攀上了大船。他蹲在甲板上,低聲喚道:“含兒,你在哪裡?是我趙觀。”船角落一個黑影奔上前來,說道:“我在這裡。你沒事麼?”
趙觀笑道:“你的好哥哥沒事。那禿頭渾蛋已被我騙走啦。”月光下含兒見他鼻青目腫,被打得甚慘,不禁流下眼淚。她方才眼見趙觀身受毒打而堅不肯透露自己的所在,心中對他萬分感激,只覺他是世上最好的人,自己便叫他一百聲好哥哥也不夠補償,泣道:“你為甚麼要對我這麼好?”
趙觀笑道:“因為你是我的親親乖妹子,我自然要對你好啦。”含兒見他嘴角破裂,說話時牽動嘴角,似乎甚是疼痛,哭道:“你別說話啦,我替你擦擦臉。”拿出手帕,沾了一點水,輕輕替他擦去臉上血跡。但見他一張俊臉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好不心疼,一邊擦一邊流眼淚。
趙觀剛才被尤駿狠打一頓,初時還沒感覺,現在才感到全身無處不疼,罵道:“他媽的賊廝鳥,我總有一日要討回這頓打!”他見含兒哭個不停,笑道:“痛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哭甚麼?”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手帕包開啟了,裡面正是從情風館帶出來的點心,說道:“你剛才沒心情吃,現在可餓了罷?”
含兒果真餓壞了,拿起一塊千層糕來吃了一口,說道:“你怎麼不吃?”趙觀道:“你我不分彼此。你看我捱打,心疼流淚;我看你吃東西,肚子也就飽了。”含兒聽他胡說八道,也不禁笑了。
趙觀望著她吃點心,忽道:“一年多前,有個弄月樓的小姑娘受不了折磨,晚上偷偷逃走了。後來她被捉回去,被孫嬤嬤打了個半死。這小姑娘我見過的,長得很白淨漂亮,跟你差不多年紀。那孫嬤嬤以嚴厲出名,對手下姑娘最是心狠手辣。那小姑娘被捉回去後不到一個月,便上吊自殺了。”說著嘆了口氣。
含兒自見到這趙觀以來,便聽他油嘴滑舌,滿口笑謔,這是第一回聽他正正經經地說話。含兒心中省悟:“原來他拚命救我,就是因為怕我會跟那小姑娘一樣下場。”心中感動,問道:“那孫嬤嬤為甚麼要對小姑娘這麼兇?”
趙觀道:“她要小姑娘學習怎樣接客,小姑娘不聽話,不能幫她賺錢,她就又打又罵。”含兒又問:“甚麼是接客?就是接待客人麼?”
趙觀生長在妓院,自然清楚妓院的勾當,但他年紀還小,對男女之事也並非十分明白,見她不懂,也不知該如何解釋,便道:“這種事情,你還是別知道得好。總之那孫嬤嬤唯利是圖,眼中只有金錢,對手下姑娘全不當人看待。恩客只要肯付錢,要求甚麼她都答應。”
含兒聽了,雖不大明白,也知道那是十分可怕的事。她呆想了一陣,問道:“你家是叫做情風館罷?你們那兒又是如何?”趙觀道:“我們情風館自然不同。我娘便是情風館主劉七娘,她最照顧愛惜手下的姑娘了。姑娘們若是不願見甚麼客,她總有辦法保護她們,不讓她們受半點欺侮。我們院子在蘇州當紅了這許多年,號稱江南第一名院,可不是浪得虛名。”言下甚是驕傲。
含兒悠然道:“我要能去你們那兒就好了。”趙觀笑道:“咦,怎麼,周大小姐不想回家了麼?”含兒一愣,說道:“我當然想回家。但我…我怎樣才能回家?”趙觀道:“我有個主意。這運糧船不日就要北上進京,繳納白糧。我們便躲在這船上,跟著到京城去。”含兒大喜,拍手說道:“好極,好極!”
趙觀見她歡喜,微微一笑,心中卻知道事情不會這麼容易。這運糧船乃是青幫的船隻,運糧之務極為嚴謹,怎能容他兩個孩童搭順風船?但他此時只覺頭痛欲裂,心想明兒再想辦法不遲,便閉上眼睛,靠在甲板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含兒坐在他旁邊,心中想著不久便可以回到家中,滿心喜悅,不多時便也睡著了。
次日天還未明,含兒便被趙觀搖醒,迷迷糊糊中但聽趙觀道:“要開船了,我們得快躲起來!”拉著她矮身奔到艙門口,鑽進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