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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徐方裘被葬在平涼鎮的後山上,四十年過去了,那裡已成荒冢,徒留幾縷衰草在蕭瑟中搖曳。四十年裡,孫婆婆每年清明都會到山上來,給徐方裘掃墓。徐方裘落葬在後山一個鮮為人知的斜坡。每一次孫婆婆都挽著一個竹籃子,那裡裝著紙錢和一些祭品。孫婆婆在墳前長時間佇立著,從她十七歲到現在,她站成了一個孤寡老人,歲月在站立中流走。孫婆婆想起徐方裘說過的那句話,不是不喜歡,只是有時候實在太累了,就想要停下來……
平涼·舊愛(23)
孫婆婆沒有想到,他真的在這裡停下來了。
孫婆婆說,方裘,我還是會想你,你在下面過得還好吧,天冷了,記得穿多一件衣服。長時間地站著,自言自語一樣。她說,我知道你就在這裡,雖然你不說話,可我知道,你還是會回來的,還是會回來看我的。
而那一個傍晚孫婆婆就這麼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坐在地板上,手裡拿著徐方裘的軍衣,這一件牽連了生和死愛與愁的軍衣,相隔了四十年,依舊嶄新如初,就好像,穿著它的主人剛剛脫下來的一樣。孫婆婆用手摸著上面打的補丁,嘴角微微翹了起來。在徐方裘去世後很長的一段時間內,孫婆婆每天都拿著這件軍衣,來到清水河邊,蹲下來,一遍一遍地搓洗,她搓著袖子,搓著領口,搓著衣服的下襬,搓著每一個可能弄髒的角落。洗了好久好久,孫麗芳把衣服從水裡拿出來,水順著衣服的下襬滴落,孫麗芳高高地舉起衣服,對著太陽。陽光透過衣服,把晶瑩的光撒向孫麗芳的臉。清水河的水很清涼,是從山上流下來的泉水。女人們都喜歡來清水河邊洗衣服。大概一個月的時間,孫婆婆什麼都不幹,診所也不理了,每天清晨,天還沒有亮,她就拿著軍衣出門了。孫海濤阻止不了她,也只好長吁短嘆。
過往的人看到孫麗芳這樣,起初還以為她只是在洗衣服而已,而久而久之,他們就覺察到不對了。孫麗芳不和別人說話,目空一切,頭髮也沒有怎麼梳,被風一吹全都散落了。她的臉色再也沒有以前那麼紅潤了,兩頰的肉凹陷下去,看起來憔悴不堪。
平涼鎮的人都說,孫麗芳瘋了。
謠言一下子風生水起。孩子們聽聞父母的話,怎麼看都覺得孫麗芳是個瘋子。他們路過清水河的時候,就停下來,拿著小石頭朝孫麗芳扔過去,孫麗芳覺得背上疼,回過頭來盯著孩子們看,孫麗芳的眼神很可怕,有個孩子說,你們看啊,她好像鬼!另一個孩子說,騙人,大白天的哪有鬼呢!
不信你看看!
於是所有的孩子都慢慢地走過去。孫麗芳的眼睛好像蒙上了一層霧氣。看到孩子們走過來,她馬上把軍衣抱在懷裡,衣服溼漉漉的很快就把她胸前洇溼了一大片。
別過來,誰也別過來,你們休想搶走他!
孩子們被她怪異的行為嚇著了,紛紛作鳥獸散。
至此,關於孫麗芳是瘋子的謠言被證實。平涼鎮的人深感遺憾——好好的一個美人胚子落得如此下場,可悲,可悲啊!
而在平涼鎮所有的人當中,最痛心的那個人非周青海莫屬了。
周青海長至十六七歲,儼然一個翩翩少年了,他那教私塾的父親說,以後我的衣缽就要傳給你了。所以周青海父親要周青海讀四書五經,讀詩詞曲賦,想要把他培養成滿腹經綸的,就像他一樣的教書匠。但周青海似乎並不熱衷於教書。能夠看孫麗芳一眼是他那時候最大的快樂,自從被孫麗芳拒絕之後,他整日耷拉著頭,有時候乾脆就不去平涼鎮上學。周青海父親的水平,只能教那些之乎者也,對於兒子在學校所學的那些化學物理他嗤之以鼻,似乎他的頭腦還停留在清末一樣,甚至有些食古不化。周青海捧著課本在發呆的時候,父親就走過來說,別整天看這些西方人的東西。也該看看唐詩宋詞了,你看看我們老祖宗的東西多好,要內涵有內涵,要意境有意境!
周青海其實挺反感父親的這一套,便裝作聽不到。拿著書擋在臉上,爹,我要寫作業了。
平涼·舊愛(24)
父親看了看周青海,嘴巴動了動,沒有說什麼就走了。
周青海哪有心思寫作業呢?
平涼鎮的人都說孫麗芳瘋了。孫麗芳真的瘋了嗎?周青海不相信。平涼鎮的人總是大驚小怪,而且還幸災樂禍!我才不相信孫麗芳瘋了呢。
閣樓外是一株高大的玉蘭樹,微風送爽的時候,就能聞到玉蘭花濃郁的香氣。玉蘭花米白色的花瓣看起來就像孫麗芳面板的顏色,玉蘭花的香就好似從孫麗芳身上散發出來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