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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慘世界》《復活》以及轟動一時的《這裡的黎明靜悄悄》,都深深打動過我,但是沒有摧垮我的淚腺。然而,我卻一次又一次,被金庸這廝感動了。當郭靖揹負著黃蓉去找一燈大師療傷,當楊過苦等小龍女一十六年後毅然跳下懸崖,當郭襄“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當程靈素為胡斐吸盡毒液而死,當胡一刀把孩子託付給敵手苗人鳳,當殷素素用生命告訴兒子張無忌“越是好看的女人越會騙人”,當明教群雄出征前高唱“焚我殘軀,熊熊聖火。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憐我世人,憂患實多”,當香香公主把匕首刺進那世上最美麗的胸膛,當嶽靈珊和馬春花被愛人害死而臨死仍然掛念愛慕著那無情的愛人,當蕭峰一掌誤斃了世上最愛他最理解他的阿朱,當“惡貫滿盈”段延慶得知段譽是自己的兒子,當韋小寶在通吃島接到康熙畫的六幅充滿兄弟情誼的“救駕圖”……我幾乎每次讀到這些段落,都會熱淚盈眶。止庵兄說感動是不成熟的表現,讀書多了就不會感動。可我確實做不到止庵兄的境界。我是萬卷書也讀了,萬里路也行了,亂七八糟的覺也睡了一萬多回了,可是眼看要到四十不惑的冷血大關了,卻反而愈加容易感動起來。美國人死了我也傷感,伊拉克人死了我也嘆息,氣得我夫人咬牙切齒地咒罵我:“更年期這麼早就來了!”
由於迷戀金庸,我開始瘋狂地閱讀武俠。但是幾百部讀下來,大多都忘記了。沒有炒作,沒有指導,甚至沒有正版,是億萬人的閱讀實踐,把金庸的名字銘刻到了人類的文學史上。我加入了談俠論劍的行列,由同學間,談到老師處。我和其他同學,向錢理群這位以嚴肅著稱的導師推薦金庸,我們誇張地說,不讀金庸就等於不懂得一半的中國文學。於是,錢理群老師讀了金庸,後來還寫了研究文章,他和吳曉東著的插圖本文學史第一次列入了金庸的內容。錢老師又鼓勵我們把金庸當成嚴肅文學來談。於是,我又抱著研究者的態度一遍一遍重讀金庸,但是仍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淚水。這時,我知道了金庸的讀者原來是遍佈全球和幾乎所有的領域的,鄧小平、蔣經國、華羅庚、楊振寧、王選、李陀、馮其庸……都對金庸小說評價很高。但是,要在北京大學這座中國最高學府公開研究金庸,以我的年齡身份,是必遭保守勢力瘋狂漫罵陷害而自取滅亡的。陳平原老師以極大的熱情和才華寫出武俠小說研究專著《千古文人俠客夢》,在大學界振奮一時。然而陳平原老師居然也不敢乘勝開設武俠小說研究課,可見金庸進入北大阻力之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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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與金庸狹路相逢(2)
打破堅冰的,是中國現代文學研究的泰斗嚴家炎先生。我考上他的博士生後才知道,嚴家炎先生不但也是金庸迷,而且早已在美國講授過金庸問題。社會上有些黃口小兒散佈謠言說嚴家炎自己喜歡金庸,就強迫學生都研究金庸,汙衊他是“誤我青年,毀我文學”。其實我博士生讀了一年,才和嚴老師互相發現對方是金庸迷,而且嚴老師從不束縛學生的研究方向,我們不過是巧遇同道而已。嚴老師的其他學生都對金庸研究不大感興趣。我跟嚴老師的金庸觀也並不完全相同,我的博士論文也並非寫金庸的。我最佩服的一些導師往往都具有超人的學術勇氣,嚴家炎先生那麼高的學術聲譽仍然銳意進取。他率先在北大開設了“金庸小說研究”課,後又出版《金庸小說論稿》。果然社會上槍林彈雨襲來,頗有踏平北大之勢。照我的意思,根本不用理睬,嚴先生卻一絲不苟,每責必答,那種儒俠風範令人格外感動。在嚴家炎先生促成下,北大授予金庸名譽教授稱號,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金庸,跟他合了影。後來,北大又召開了金庸小說國際研討會。這時,我已經三十多歲,有資格說幾句真話了。於是開始寫點賞析金庸的文字,包括與嚴家炎、馮其庸、陳墨等先生一起點評了金庸的小說。一些學校和電臺電視臺輪番請我去講金庸小說。那幾年,社會上壓制歧視金庸的正統力量很大,所以,我學習金庸研究先行者陳墨先生的策略,對金庸小說以熱情肯定為主,採取一種堅決的抗爭姿態。其實我對金庸小說包括金庸本人也頗有不滿的意見,###先生、駱爽先生、遲宇宙先生的一些批評金庸的文字我覺得也很有道理。但是,小道理要服從大道理,在極左勢力全盤否定武俠小說和中國傳統文化的洶洶攻勢下,首先要保護人民大眾自由閱讀的權利。只有在自由閱讀金庸的前提下,才可能自由地談論金庸小說藝術的是非得失。
進入21世紀,我們終於用艱苦的戰鬥拓展了在學術界談論金庸的空間。金庸開始進入各種文學史。我還把金庸講到了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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