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裳/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給我點兒肉給我點兒血/換掉我的志如鋼和毅如鐵/快讓我哭快讓我笑/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兒野/……/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兒野/我沒穿著衣裳也沒穿著鞋/卻感覺不到西北風的強和烈/我不知道我是走著還是跑著/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因為我的病就是沒有感覺/……/快讓我在這雪地上撒點兒野”。這支歌很妙。彷彿一個下肢癱瘓者運動不了自己的雙腿,而含淚去用尖尖的指甲掐那兩條失去知覺的腿一樣,那個“病人”或者說那個“病者”(這是一個抽象,對一個民族的抽象)想透過在雪地發瘋似的撒野,想透過銳利的刺痛找回自己的感覺來。這支歌把失去感覺時的恐慌、焦躁、惱怒與巨大痛苦等各種情感與狀態非常圓滿地唱了出來。
我們在上面說過,我們這個民族曾是個有良好感覺的民族,無論是生理意義上的還是心理意義上的感覺,都曾讓世界仰慕過。在中國傳統文化裡,甚至有一脈是特別在意磨礪感覺的,如禪宗。它的許多別出心裁的操練,其目的都在於強化人對認識世界、認識真理的一種感覺能力。這種能力甚至被要求達到不透過語言、於“拈花一笑”之中就能了悟全部真諦與奧秘的境界。作為證據,中國古代的詩歌藝術,大概是人類最高的藝術峰巔之一。中國古人對色彩光影的感覺,對季節的轉換,對那些微妙情感的捕捉、敘述,為後人留下了永遠也說不盡的佳話——“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只寥寥幾句,便讓我們於瞬間產生了一種情感的顫動。
白居易《琵琶行》中對琵琶之聲的描繪,其感覺實在精細,那些文字又將這些感覺窮盡了:“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其實,古典小說也是有一些好感覺的。如劉鶚《老殘遊記》中一段寫黑妞和白妞的歌唱,完全可以被看成是一段文學描寫上的佳話。劉先寫黑妞之唱:“忽羯鼓一聲,歌喉遽發,字字清脆,聲聲宛轉,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每句七字,每段數十句,或緩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轉腔換調之處,百變不窮,覺一切歌曲腔調俱出其下,以為觀止矣。”寫黑妞則是襯托白妞。那白妞唱了十幾句之後,“漸漸的越唱越高,忽然拔了一個尖兒,像一線綱絲拋入天際,不禁暗暗叫絕。哪知他於那極高的地方,尚能迴環轉折;幾囀之後,又高一層,接連著三四疊,節節高起。恍如由傲來峰西面攀登泰山的景象:初看傲來峰削壁千仞,以為上與天通;及至翻到傲來峰頂,才見扇子崖更在傲來峰上;及至翻到扇子崖,觀南天門更在扇子崖上:愈翻愈險,愈險愈奇。……唱到極高的三四疊後,陡然一落,又極力騁其千迴百折的精神,如一條飛蛇在黃山三十六峰半中腰裡盤旋穿插,頃刻之間,周匝數遍。從此以後,愈唱愈低,愈低愈細,那聲音就漸漸聽不見了。滿園子的人,都屏氣凝神,不敢少動。約有兩三分鐘之久,彷彿有一點聲音從地底下發出。這一出之後,忽又揚起,象放那東洋菸火,一個彈子上天,隨化作千百道五色火光,縱橫散亂。這一聲飛起,即有無限聲音俱來併發。那彈弦子的亦全用輪指,忽大忽小,同他那聲音相和相合,有如花塢春曉,好鳥亂鳴。耳朵忙不過來,不曉得聽那一聲的為是。正在撩亂之際,忽聽霍然一聲,人弦俱寂。這時臺下叫好之聲,轟然雷動。”這番好感覺,真有點要讓我們這些後人感到羞愧了。可是後來,這些感覺卻漸漸退化了。當然這種退化並不是發生近幾十年,在進入近代史之後,就已慢慢露出了這種跡象。在中國現代文學史上曾有過令人可喜的反彈,但近幾十年,則又進入了令人沮喪階段。這些退化,甚至從手感上都可被看出來。
感覺的鈍化,並非是感覺能力本身的退化,而是由政治環境的不良、文化教養的缺乏等許多因素交織起來的複雜原因導致的。一旦社會局面得到改善,這種幾乎喪失了的能力便會甦醒,並得到恢復。崔健唱出這支歌本身,就已證明了:我們又重新意識到了感覺;我們的藝術神經又重新開始敏銳起來;鈍化將成為過去的歷史。今天之中國,竟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在感覺上一下子恢復到了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程度。不僅是文學藝術,而是體現在各個方面,甚至包括曾經使我們感到悲哀的手感。這是十分令人感到欣慰的事情。
八十年代初的中國文學藝術雖已大有改觀,但文學作品所顯示出來的藝術感覺似乎仍然是很粗糙的。存在在作家的眼中,並無那種無邊的豐富性。用語言表述之後,無論是變動不居、氣象萬千的自然界還是複雜性絕不亞於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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