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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歷的,雖雅了許多,但畢竟有些牽強。
忽一日,這柳生夢到一園,梅花樹下,立著個美人,不長不短,如送如迎。說道:“柳生,柳生,遇俺方有姻緣之分,發跡之期。”這美人身量模樣,美似窺視宋玉三年的東鄰之女,“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 ;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
守分安命,順時聽天,在無奈的環境裡,未常不是福,與命爭,到頭來只是一條死路。杜麗娘因詩而起春心,最終懨懨斃命,突然覺得朱子面善目親,像自家老人諄諄教誨,“女子無才便是德”,竟是對的。
花面丫頭十三四,畫閣嬌養,平日裡弄粉調朱,貼翠拈花,月下焚香也只知為父母身康體健,原是不省人事的。偏是書香門弟之家,想使女兒也要懂得詩書風雅,將來配得雅才也能談吐相稱。於是杜家在宅內設一閨塾,請得老師陳最良。陳師傅開篇便是“關關雎鳩…………。”寂寞深閨,雎鳩和鳴,《詩經》的活潑奔放如深春的柳絮撩拔的人意亂神迷,麗娘廢書長嘆:“聖人之情,盡見於此矣。今古同懷,豈不然乎?”聖人原來也是這樣生活的,柳浪河邊,聞絃歌而知雅意,求之不得之時,照樣是“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小庭深院裡的錦屏深閨已關不住麗孃的心,於是她拋下女紅,吩咐花郎打掃了園子裡的花徑,梳了雲髻,斜插了八寶花簪,羅衣新換,將這一腔如柳緒的春愁,付予韶光。
眼前是“嫋晴絲吹來閒庭院,搖漾春如線”,春景如牡丹霎時開在她的眼前,開在心裡。她乍驚乍喜,宜嗔宜怨。
六 牡丹亭上三生路(2)
喜的是我一生兒愛好是天然,深閨與天然這兩重天,原來僅有一牆隔,我轉過身來,即可與它相見,可是,我在閨中生了十六年竟不知。
驚的是“生生燕語明如翦,嚦嚦鶯歌溜的圓”柳外紫燕黃鶯原是這般自在,心中無事,聲音亦如此甜美恰恰,關關雎鳩亦沒有這園中的鳥聲這般圓熟豐美,這般繁華沉靜,竟可與我相視而語,與春與鳥與花原是知音般的相惜。
嗔的是“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奈何這良辰美景,誰家門前竟把雕鞍鎖,屋內燈火照得窗明,人影成雙,或西窗剪燭,或相對嘻語……。院裡蛩鳴,門外馬嘶,亦是風景。也許麗娘不懂得良辰美景、賞心樂事,只是心對天然喚起朝色三分雨、暮落巫山雲的一腔幽情。
怨的是“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斷井頹垣”。一年一年,我只是見得這瓶裡花,錦上鳥,屏裡山水,這樣鮮活的真實一年一年開了謝了,我竟不知。流光如白駒過隙,一春一秋,輕把人拋。這份心思似是痴心人對負心人,委曲的心意難說。無論頭面之上如何繁麗如何心思用盡如何千般婀娜,竟是虛設了,好花開在枝,卻無人賞,更無人攀折,一任風打雨吹去,是心有言而哽在喉的驚痛。
十六歲的閨中人,沒有那份深谷幽蘭自開自落的從容,她沒有經歷,她是檻外人羨煞檻內人,是良人難遇的潑天的怨。
麗娘睹景傷懷,行至牡丹亭,不覺困眠於亭中石几上。夢中忽見一生,年可弱冠,丰姿俊妍。手持柳絲一枝,笑對麗娘,邀她吟賞柳枝。麗娘思忖之時,那書生軟語溫存,將她摟抱去牡丹亭畔,芍藥東邊,共成雲雨之歡。這一場即是著名的《遊園驚夢》,崑曲裡面表現得最是好,悠揚而深婉。麗娘嬌怯的長袖拂動時,一樹花也驚豔地紛紛飛落。崑曲的味正是《牡丹亭》的味道。柳生只一句:“小姐,和你那答兒講話去。”小姐便羞羞怯怯地跟著他去了。“那答兒”是哪兒呢,是芍藥欄邊、湖山石後。身心相合之時,真個是千般愛惜,萬種溫存。歡畢,又幾聲“將息”送他繼續入眠。麗娘正待送那書生出門,忽然聽見母親喚她,始知原是羅浮一夢。好夢頻驚,是尋也尋不得,續也續不上的懊惱。這書生即是柳夢梅。
自那日遊園回來,麗娘便如痴如醉,病染相思,長臥於榻,懨懨瘦損,高堂父母遍請名醫,竟是仙藥無功。
半年後麗娘自知去日無多,硬撐起來將自己舊時容顏繪於素絹之上,並題詠四句詩:
近者分明似儼然,遠觀自在若飛仙。
他年得傍蟾宮客,不在梅邊在柳邊。
然後囑託丫環春香,將此圖置於紫檀匣子裡,藏在太湖石底下。那一點心苗在秋雨梧桐的夜裡,倏忽就滅了。古人有“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這勺藥本是助情的花,勺藥欄邊是做不得夢的,夢裡必是情苦得讓人舍了命。麗娘辭世,依她所願,葬於花園的老梅樹下。此地後修建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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