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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大掌櫃也已大步跨來，接過那似被嚇得有些發懵的小娃娃，又遣了學從去喚人，跟著，才陪笑低低說道，“趕得及，趕得及。只不知，爺看上的是哪幾匹？要做何種成衣？”

“阿瑪……”

窩在大掌櫃懷中嘟著嘴眨了眨眼，那一身華貴衣飾的小娃娃，此時方極為懵懂地皺了皺小眉頭，轉臉摟著尹大掌櫃的脖子，垂眼小聲咕噥道，“我怕……”

“天兒不怕。”中年得子，自是寵溺非常；尹大掌櫃雖額前淌著絲絲冷汗，卻也不捨得膝下獨苗受驚，不由有絲哀求地看著四阿哥，越發巴結地諂笑道，“這位爺是富貴人家，不會跟小娃娃一般見識。您看上的貨，小的分文不取。”

再度狐疑地蹙眉看向尹家掌櫃，四阿哥抿抿唇正待說話，卻覺溫紫的手心輕輕揉去了自個兒後心，不由一怔，轉臉瞟了她一眼；待見溫紫面色忐忑嘟著嘴搖著頭，立時瞭然地翹起唇角微笑道，“娃娃還小麼，不懂事。可你為何總說分文不取？怎的，怕爺給不起銀子？”

“小的不敢。”聞言些微鬆了口氣，尹大掌櫃微一思忖，忙恭謙地垂首低低笑道，“爺這是說哪兒了？商家不易，小的總想著，有可長遠交往的貴主，初次生意讓些利、多些情，日後再打交道，方可得貴主提攜麼。”

“那倒不必。”眯眼看了看緩緩行近的幾個婆子，四阿哥挑眉低低笑了笑，伸出手捻起溫紫看上的那匹桃紅布料，細細端詳著淡淡應道，“交道麼，怕是隻此一回。爺不愛佔便宜，更不愛欠人情分。這料子可做得鞋面？”

“鞋面？”不待尹大掌櫃開口，一邊兒的溫紫已是蹙眉拽住四阿哥的手晃了晃，不解地輕聲問道，“四爺，你是要給我做鞋子？不，這料子穿身上才好看啊。”

“知道你要穿，可也要做些新的鞋子。”微勾唇角拍了拍溫紫的手背，四阿哥瞥了眼將腦袋愈發低垂的掌櫃，輕踱幾步伏在她的耳邊悄聲說道，“待會你跟那些女婢說一聲，就說，”說著，他卻更為壓低了嗓音，“就說，你想，都做成肚兜。

“為何？”瞪大雙眸不滿地回視著四阿哥，溫紫忙搖了搖頭撅嘴嘀咕道，“我不想啊，我想做成外衫……”

“做成外衫給誰看？！”不自覺蹙眉加重了語氣，四阿哥幾乎是咬著溫紫的耳朵低聲嗔道，“只有做成肚兜，才是爺自個兒看得。做出的鞋子，也再不準讓別人碰，記得麼？”

“……哦。”

笑眯眯凝望著溫紫閃入偏房的身影，四阿哥伸手在懷中輕輕摸了摸，便淡淡笑著低低問道，“算算價錢，喏，挨著的這幾匹，爺全要。都按著夫人的意思做。”

早拎著小算盤候在一邊兒的學從，聞言立刻得意地挑挑眉，不待尹大掌櫃吱聲，已是劈里啪啦撥著算盤子兒嘀咕道，“爺和夫人都是好眼光。彩蝶雙飛，是八兩銀子一尺；雖做肚兜和鞋面都用不了太多料子，也得整米裁剪。剩下的料子，夫人還可閒來繡些小物件……芙蓉迎日，也是八兩……鴛鴦戲水，九兩。相思藤，八兩……而當日就要取貨，加上趕工的活兒錢……”

小學從兀自樂得眉飛色舞、沫星四濺，四阿哥觸著銀票的手卻是一抖，有絲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便背轉過身掏出銀票，一張張翻看著，可那臉色，竟漸漸有些發白。

這還是他首回親自購物。直衝青絲繡坊而來，就是因早先著高無庸問詢過，知道這是京城貨物最為華美的衣裳店。可，區區幾匹布料，就得花上百兩？！

垂眼瞅著手上寄存數月的幾張銀票，四阿哥的眉頭，越蹙越緊。今年皇額娘生辰，他還想著拿出二百兩銀子，讓高無庸出宮備些稀罕物件。可照此看來，買完溫紫的衣裳，莫說想存錢給皇額娘備禮了，今兒想去街上吃吃酒、看看戲，都有點懸……

苦惱地擠眉扒拉著銀票，直待方才被他嚇得發愣的尹家小少爺，再度奶聲奶氣喚起了阿瑪，四阿哥才故作鎮定折起銀票，緩緩抬眼，蹙眉看著轉來身前的尹大掌櫃。

“這位爺……”

富態的笑臉上含著一絲顯而易見的巴結，可不待大掌櫃再多說，四阿哥已沉著地擺了擺手，逐漸恢復了常色淡淡說道，“說個總數就成了。喏，這是爺身上所有的銀票，你瞧瞧，若是不夠，爺寫個條子給你，改日著人送來。”

思忖片刻，四阿哥已是心中有數。剛見著溫紫在這滿屋布匹環繞下，露出一絲愜意的笑容；無論手頭再緊巴，也得悉數買下逗她開懷。這些年來，德妃也送過不少物件給他，反正留在四所也極為礙眼，乾脆回頭著高無庸給偷偷變賣了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