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2/4 頁)
足,只是每日都要誦經懺悔。隔三岔五的,太善就在晨課時讓她給眾人背誦“悔過文”。內容是太善和太塵親自撰寫的,大意是說她生來就是不祥之人,一生克父母、克外祖父外祖母,克得兄弟姐妹都不能降世,求各路仙官寬恕她的罪孽等等。那時候的何當歸聽不懂文言,不知道“悔過文”究竟在說些什麼,別人讓她背,她就如數背下來,而能聽懂文言的道姑,就一邊聽一邊捂著嘴笑。
兩個月後,太塵去了趟外祖家,想彙報一下“教導”的成果,順便再討些“看顧費”。誰知,太塵連二太太的面都未得見,管事婆子在角門上塞給她五貫錢,像打發要飯的一樣把她打發走了。自此之後,何當歸突然降級成了水商觀最下等的人,活兒不敢少做,飯不能多吃,如果不是真靜偶爾給她留些剩飯,恐怕她已經第二次躺進棺材了。
在臘月裡洗過一回涼水澡,讓她一病不起,病好後她不敢再用涼水洗澡,又無熱水可用,就很長時間沒有沐浴。觀裡的道姑一看見她,就用衣袖掩住口鼻迅速跑開,好像後面有鬼怪在追趕她們。而面對那個一身臭汗的送柴漢子,她們倒一個個巴巴地往跟前緊湊。
就這樣,前世的她在水商觀裡寄居了半年,直到母親在三清觀聽夠了經文,回到了外祖家卻找不到她,這才派人來觀裡把她接走。
第三次走進外祖家的大門,她滿腹的委屈一腔的苦楚,忍不住跑到老夫人和母親面前訴苦,可她們卻充耳不聞,更不肯給自己出頭。二太太聽說了她去告狀的事,記恨於心,此後常在暗中苛減她的吃穿用度。
因為在外祖家過得十分不如意,她一直盼望著能快點兒出嫁。她幻想著,某一天會有一個丰神俊朗的男子出現,把她從這個家裡帶走,走得遠遠的,從此保護她不再受任何傷害。
十四歲時,她無意中救了一位摔傷的老夫人,後來就有人來提親,問她可願嫁給寧王為妾,她才知道自己救的是寧王的乳孃。
外祖家裡頓時像是炸了鍋,逢年過節也沒見這麼熱鬧過,大太太二太太三太太拉著她的手說體己話,一群表姐表妹表侄女圍著她轉,左一個“姐姐妹妹”右一個“姑姑表姑”地喊著,讓她多多提攜,彷彿她們攢了一輩子的話全在那一天跟她說完了。
母親已經十幾年在外祖家抬不起頭來,那一天卻走到哪兒都抬頭挺胸、容光煥發,笑容滿面地接受所有人的恭賀之詞。
老夫人是外祖父的平妻,外祖母的親妹妹。她平時話很少,那一次卻把何當歸叫到跟前囑咐了很多。老夫人讓何當歸做任何事之前都先想想自己的母親,讓她不要怨恨外祖家曾虧待過她。老夫人教導她,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是千古不變的鐵則。而她童年遭受的那些苦難,不能夠怪外祖家狠心,而應該怪她自己沒有父親的庇護。
老夫人捻著一串佛珠循循善誘,不要因為小小的爭執,就遠離了她的至親家人,也不要因為小小的怨恨,就忘記了別人的大恩惠,血緣親情,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外祖家對她再不好,始終也養了她十幾年,讓她飲水思源,即使榮耀時不能恩澤親人,假如某天不幸獲罪了,也莫要牽累外祖一家……
於是,揣著所有人對她說過的話,揣著母親精心為她置辦的嫁妝,她坐上了寧王府抬來的大紅花轎,以為從此就脫離苦海,一步登天。誰承想,誰承想,她只是從一片苦海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因她只是寧王府的老夫人做主納的一個小妾,所以下了花轎之後,沒有張燈結綵喜堂喜樂,沒有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也沒有送入洞房,甚至她連寧王究竟是圓的還是扁的也沒見到。
入府的第二天,她去給謝王妃磕頭敬茶,王妃“失手”打翻茶碗,滾燙的茶水潑了她一臉。之後見到了周側妃,她贈給她一瓶燙傷藥,還安慰她說自己也是這樣熬過來的,以後慢慢就會好過的。為了那一瓶藥,為了那一句寬慰的話,她感恩戴德,銘刻於心,最後換來的是周菁蘭在她背後捅上了致命一刀。
入府一年之後,她終於在一次家宴上看到了自己的夫君,寧王朱權,那個高貴神秘而又睿智儒雅的男子。他有著懾人心魂的眼神,動人心魄的淺笑,他只要隨意地站在那裡,就連周圍的空氣也會瀰漫著一派優雅,哪怕下面藏了層層殺機。他和她幻想中的完美夫君一樣的好,不,應該說更加好。
多數人一輩子只做了三件事:自欺、欺人、被人欺。她前半生被人欺,後半生自欺欺人。她用出嫁之前老夫人說的那些話來鞭策自己,騙自己說,慈悲就是最好的武器,強迫自己不去怨恨外祖一家,不去怨恨謝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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