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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彭漸看上去也沒有要告辭的意思,東拉西扯地說個不停,彷彿是心裡憋著什麼想說的話但一時開不了口,所以要先扯去一通閒篇。不管他是什麼心思,何當歸都已經沒心思亦沒力氣去猜了,她很需要睡覺,對槐花說了句“你替我招呼客人”,她就逃一般地躲進自己的房間,緊緊地掩上了門。
終於只剩她一個人了,終於可以休息了,終於可以一個人舔舐傷口了。
“喂,你快幫我解毒,”黑漆漆的房間裡有一雙清亮的眼睛,彷彿雪夜中的兩盞燈火,“我中了你的毒了。”
“你,中毒了?”何當歸謹慎地打量著坐在陰影中的孟瑄,問,“嚴重嗎?”
孟瑄輕點了一下頭:“還好,就是腿走不了路了。”
何當歸歪了下腦袋:“腿走不了路了?那你怎麼跑到桃夭院來的?”
“費了點兒事。”孟瑄隱晦地答道。事實上他費的勁兒實在不小,先設法說通了父親讓自己在羅府留宿,又等欣榮殿的眾人走光了之後,悄悄地跟在彭漸他們幾人的後面……倒立著用雙手“走”過來的。
何當歸致歉道:“瑄公子,我不知你也有內力,因此把‘茶露’直接加在了茶壺中,實在抱歉。其實你中的這種‘茶露’不是毒藥,而是一種專門用在習武之人身上的麻醉藥,我也沒有辦法幫你解,只能等藥性自己褪去,勞煩你將就個兩三天吧。”其實不獨他一人,當時大殿之上所有聞過香味的人都中了這種麻醉藥,不過只有茶案旁邊,碰過茶水的四人藥性被催化開了而已。
彼時,她用銀針封了自己的中府,沒有吸入那道香;而老太太沒有內力,不受影響;麻醉藥瞄準的目標人物,那個面具刺客,業已經嚐到了苦頭,動用了緊急保命之法才暫時擺脫了藥性;可自己倒是小看了這個孟瑄,沒想到他的內力也深厚到了會被安息草所牽制的地步。
因為她記得書上曾說,只有功力在一甲子以上的習武者,吸入安息草之後才會有麻痺症狀,症狀的表現情況因人而異,有全身麻痺者亦有半身麻痺者。事實上,何當歸覺得自己的功力也肯定到不了一個甲子,不會受安息草的影響,用銀針給自己封穴只是以防萬一。
“將就?”孟瑄劍眉一掀,“你的意思是,我未來的三天裡都不能走路了?”
何當歸點了下頭,只覺得頭暈得緊,腰間的帶脈穴被一道道的真氣堵塞得非常難受,唉,沒想到已經回到自己的房間了,還是不能安靜地休息……天大地大,難道不能有一個讓自己默默治癒傷口的角落嗎?她賭氣地看了對方一眼,反正是個小孩子,管他的呢,於是在對方略驚詫的目光中解去披風,又脫下外裙丟在地上,像一個患了腰痛症的老太太一樣艱難地爬上了床,扯過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個蠶蛹。
太好了,她有了繭了,躲在這裡面,再沒有人能傷害她。
孟瑄敏銳地察覺到,這丫頭不像晚上宴會時那樣輕快自在了,這才是真實的她嗎?還是被那個人擄去的時候受了傷,所以身體難受到不耐煩應付自己?沉默了片刻,孟瑄問:“那人傷到你了嗎?我略懂……用內力為別人療傷的方法,我可以幫你治內傷。”
何當歸悶在被子裡不想說話,不管是外傷、內傷還是心傷都隨它去吧,時間久了總會好的,她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安靜而不受打擾的角落。自己的逐客令這樣明顯,那傢伙看不出來麼?
得不到迴音的孟瑄索性也陷入了沉默,一邊繼續嘗試運功逼出麻藥,一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此次揚州之行,真是一波三折險象環生,先是在兔兒鎮救下了素瀟瀟,後來又被錦衣衛的精英人物幾次三番的追殺,幸好在自己傷重失血的危急時刻,遇到了一個善心的小道姑懷弈,不只為自己包紮了傷口,還將貼身的衣物脫給自己穿,若不是她,只怕自己又要重新投一次胎去了。
那一日她和她的同伴走了之後,自己先吃下了她餵給自己的止血草藥,又生吃了她留給自己的那幾只鳥蛋,感覺恢復了一些力氣,才在那座山上覓到了一個安全的療傷所在,一直等錦衣衛搜山的人走了幾天後才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了那座山上唯一的道觀水商觀,打聽法名中有“弈”字的師傅,最後找到了那位小道姑懷奕。
令人難過的是,她已經完全不記得他了。細問之下他才知道,原來那一日她救完了他之後,與同伴一起回道觀的時候遇到了山中的野獸,她二人雙雙跌落懸崖。跟她一起的那個道姑當場被摔死,她雖然幸運地撿回一條命,可是卻撞到了頭部,失去了很多的記憶,包括曾經救過他的這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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