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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槍子彈可能都打不透。路先生是我們那條巷子裡綽號最多的人。他在學校讀書時最早被人稱作“路四眼”,後來因為走路經常撞到電杆樹上,人送外號“路鐵頭”。再後來在棉紡廠當技術員的路先生出了公傷事故,左腳五個腳趾被機器切掉了,走起路來像扭秧歌,好事之人發現路先生原來的外號已不足以形容其特性,便專門又為其量身定做了一個,名為“路不平”。此後由於路先生的身體再沒有出現其它更為引人注目的特徵,“路不平”這個綽號總算是固定了下來。我們那條巷子無論男女老幼一律呼之“路不平”,路先生父母給取的名字反倒無人記得起來了。 路不平出了公傷事故後,考慮他行走不便會影響工作乃至釀成更為嚴重的事故,廠裡安排他去守大門。路不平是個樂天派,任何人都可以拿他開玩笑,他也從來不生氣。從技術員變成門衛後,路不平依舊很樂觀,整日裡笑呵呵的。 路不平的老婆比他小了將近二十歲,不是本地人。據說路不平有天晚上值班回家,走在半道上撞昏了一個人。路不平儘管眼神不好使,但他在出公傷事故之前走路速度很快,疾步如飛腳底生風。路不平因為經常和電杆樹等硬物發生碰撞,久而久之身體具備了一定的衝擊力。血肉之軀被他撞一下非同小可。路不平趕緊攔了輛三輪車將被他撞倒的的那人送往醫院搶救。在急診室,他才看清楚被撞的這個人原來是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青年女子。這女子手上死死拽著一個破包裹,面黃肌瘦看上去像個逃荒的。醫生給她吊了一瓶鹽水外加半瓶葡萄糖後,她終於甦醒了過來。路不平趕緊上前道歉:姑娘,是我把你撞暈的,我不是故意的,我眼神不太好。這姑娘“唉”了一聲,眼淚就流下來了。姑娘說,大哥,俺不是你撞暈的,俺是給餓的。俺都兩天沒吃東西了。 路不平把這個來路不明的女子領回家去做了老婆。街坊們拿老路開涮:都說走多了夜路要撞到鬼,你咋撞倒了一個花姑娘哩?路不平也不答話,點上一根菸,傻呵呵地笑。路不平對這段撞來的婚姻是很滿足的。老婆年輕,眉眼也俊俏,配他是綽綽有餘。儘管老婆接連給他生了兩個女兒,可他腦子裡並沒有重男輕女傳宗接代這些個陳腐觀念。一家人平平安安和和美美過日子,這比什麼都重要。 然而,路不平的幸福生活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越是生性樂觀的人,似乎越要比別人承受更多的不幸。路不平出公傷事故後不久,他老婆就扔下兩個女兒跟人跑了。路不平下班回家,看見小女兒坐在搖籃裡,餓得哇哇亂哭。而四歲的大女兒正伸著舌頭,拼命地舔著鍋底。老婆走了,臨走的時候連張字條都沒有給他留下。也許,這只是因為她不識字的緣故?路不平安慰自己。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她還為他生了兩個女兒。難道她就這樣一走了之,連句話都不肯留下麼。 鄰居們告訴路不平,說他婆娘十有###是跟著那個外地來的木匠跑了。路不平這才如夢初醒。幾天前巷子裡的的確確來了一個青年木匠。路不平還把那木匠請到家裡來為他做了一根柺棍呢。路不平鑽進床底,發現他藏在磚縫裡的三百元錢和五百斤全國通用糧票也不見了。那是出了公傷事故後廠裡發給他的安撫金。 路不平到派出所報了案。那時正處於文革末期,公檢法元氣大傷,人心惶惶,全國各地大案要案不斷,誰有閒心去幫他尋老婆?路不平還不死心,油印了幾百份尋人啟事,沿街張貼。夜裡他躺在床上,豎起耳朵傾聽屋外的動靜。每當有人從窗前經過,他就會自覺不自覺地根據那細微的腳步聲來判斷是不是他的老婆。然而,奇蹟終究沒有出現。 我不知道身體殘疾的路不平怎樣把他兩個年幼的女兒拉扯大的。我只知道自從老婆和人私奔之後,路不平一直沒有再婚。路不平四十好幾了,腳又有殘疾,雖說有份工作,但工資並不高,更何況,他還帶著兩個拖油瓶,誰願意嫁給他?&;nbsp&;nbsp
第七章(2)
路不平雖然越來越窮,但為人依然很慷慨。比如他家裡過年殺豬,請馮江陽過去幫了點忙,臨走時總會包上幾斤豬肝豬腎豬心之類的好東西讓馮江陽帶走。馮江陽在這個時候一般不會推脫,一來他好這一口,他對動物的肉不感興趣,但他特別喜歡吃動物內臟。他聽醫生說吃動物內臟能補腎;二來他了解路不平的性格。路不平決定送出去的東西哪怕是拿去餵狗也絕不收回。有一回路不平平白無故要送給馮江陽一個豬腰子,馮江陽認為大丈夫無功不受祿,死活不肯收,結果路不平一甩手,將豬腰子扔進了垃圾堆,馬上被一條路過的母狗給叨走了。這讓馮江陽心痛了好半天。 路不平的兩個女兒相貌相差甚遠。大女兒路春像她母親,長著標準的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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