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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心做了酒鬼,正是但知醉中趣,莫為醒者傳。”說畢,倒在地下,或高歌,或叫罵,鬧個不了。鹹淵無法可制,只得回庵對鍾馗道:“為今之計,正有一著,須向這邊太守講了,教他出張禁
止屠沽的告示。這叫做三日無糧不聚兵。這夥人沒有酒吃,自然散了。”鍾馗道:“說的有理。”於是整冠束帶,騎了白澤,竟到府中來。知府接到堂上,問道:“大人至此,有何見教?”鍾馗道:“貴治醉鬼甚多,俺欲斬他,於心不忍。敢求大人出張告示,禁止屠沽,此輩可以不誅自散。”太守道:“大人分付,但此時方在臘底,非祈雨之時,怎麼禁止屠沽?”鍾馗道:“臘雪佔三白,大大何妨祈雪?”知府道:“有理,大人請回,下官目下就出告示。”鍾馗回至庵中,知府將告示隨刻張掛出來。不及兩三日,這些人沒了酒吃,個個都醒,各自散去,只有醉死鬼猶然醉著。你道為何?原來他吃成了酒脾胃,無酒三分醉。他見眾人都醒了,他起來一步一跌,走入酒鄉深處去了。這酒鄉深處你道如何:
不分貴賤,並沒尊卑。事大如天,儘教瓦解。愁深似海,一概冰消。旌旗不動酒旗搖,何須征戰?酒馬常猜兵馬歇,若個操戈?平原督郵應是窖前吏部;青州從事,無過落井知章。中山王少不得獨尊李白,酒泉都沒奈何還讓劉伶。不識不知,恍若唐虞世界,如痴如夢,儼然混沌乾坤。路雖遠而頻來。只要三杯到肚,城不關而自入,也須兩盞穿腸。
醉死鬼到了醉鄉深處,只見李青蓮、崔宗之、畢吏部、賀知章,還有山濤、向秀、阮籍、阮咸、劉伶、稽康等,或彈琴於松蔭之下,或敲棋於竹林之中,或抱膝長吟,或觀玩宇宙,或臨水以羨魚,或仰止而看鶴,見醉死鬼踉蹌而來,眾仙問道:“汝是何人?至此何干?”醉死鬼道:“小人頗能飲酒,不意醉了,干犯鍾馗,所以逃遁至此。”眾仙道;“你既能飲酒,便不俗了,你何不與他講講我們酒中的高曠,他自然另眼相覷。”醉死鬼道:“不講還好,只因講了一番,他反禁了屠治,弄的俺糧草俱絕,把一夥同伴都散了。他還要惡言惡語,拿著一口寶劍,只是要殺我,怎麼敵的他過?”眾位酒仙大怒道:“這等可惡,我們去與他辨論一番,交他也曉的我們飲酒的非常可比。”於是離了醉鄉深處,竟到悟空庵來。鍾馗問道:“列位先生何以至此?”李青蓮道:“足下甚薄我輩,特來辨之。”鍾馗道:“欲領教。”李青蓮道:“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所以說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我等花朝月夕,但以飲酒為事,博眼前之歡娛,消胸中之塊壘。足下俗物,焉能知此酒中之趣哉?”鍾馗道:“先生愛飲酒,誠高矣、曠矣。當日安祿山之亂,先生何不以酒退之,而反為永磷王所縛也?向使無子儀、光弼,先生已作楚囚死矣。上無補於國事,下無救身家,亦惡在其為高曠乎?”李青蓮羞漸而退。畢吏部道:“你說李青蓮飲酒無益,那《清平調》三章,何莫非酒中來者乎?足下不飲酒,請問詩稿如青蓮否?”鍾馗道:“你莫非槽前盜酒兒乎?以朝庭一命官,潦倒無賴,為口腹之慾,趨狗盜之行,尚敢揚眉吐氣,向人辨論乎?”畢吏部滿面通紅,不敢再說。崔宗之、賀知章一齊憤然道:“畢公盜酒,正是文人韻事,你反以為狗盜,是何解?”鍾馗大笑道:“聖人云:細行不矜,終累大德。若以盜酒為韻事,何莫非韻事乎?”崔、賀二人無言可答。山濤等齊聲道:“你說飲酒敗德,古今帝王就該禁止。為甚冠婚喪祭總不廢酒?”鍾馗道:“冠婚喪祭,禮飲也,不過三爵,豈若你等終日沉醉,敗壞威儀?山公大節不虧,猶有可恕。至於公等,或居喪而飲,或荷婚而飲,或緣飲而喪其身,至李核必鑽,錙銖獨擅,而猶託身高曠,惑人聽聞,非祖士雅、陶士行諸公,安能救晉室之敗乎?只可算名教中罪人而已。”說的眾仙個個羞色,人人赧顏,一齊都回去了。
那醉死鬼那裡還敢䦛䦟,也跟著回去。眾仙埋怨道:“我們原是酒仙,幾乎被你累成酒鬼。速速遠去,再休胡纏。”可憐這醉死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只得仰前舍後,獨自一個踉踉蹌蹌。走夠多時,卻好來在草包營地方。此處非太守所管之地,所以有酒家賣酒。這醉死鬼數日未飲,正在難為之際,一聞酒香,兩股頑涎直流出口,連忙進去,揀副坐頭坐下。酒保提上酒來,便沒眉沒眼得吃起來,看不見坐的是甚麼人物。三杯到肚,打點住五臟神,方才將眼一轉,只見那邊坐著一個風流和尚。那和尚不住的看那醉死鬼,醉死鬼沉吟道:“看我怎麼?不要管他,且吃酒。”他是慣了脾胃,一壺酒後就抓起糟來,恨道:“好個鍾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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