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第1/4 頁)
而已。
她把手指放在肚子上,向下摁了摁,然後馬上把手拿開。她慢吞吞走向臺階,好像腳下的地板要活動起來了。她開始爬樓。疼痛馬上再次襲來。她才爬了一級臺階,疼痛就再次襲來。“不,”她抽泣起來,“不。”只是一點小小的異樣,只是一點小小的異樣,好像體內的一小塊東西翻了個身,但卻讓喉頭喘不上氣了。她體內不該有什麼東西會翻身。“不過是一級臺階,”她低聲說,“不過是一級臺階,他就這樣了。”不可能是癌症。羅利達太太說它會帶來好運。她哭了起來,邊哭邊說:“不過是一級臺階,他就這樣了。”然後繼續不自覺地向上爬,好像自以為自己還站著不動。爬到第六級的時候,她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手指無力地從扶手上滑了下來,觸到了地面。
“不,”她說完把紅紅的圓臉擠進了最近的兩根欄杆之間,低頭向樓梯井裡看去,發出一陣長長的空洞的哀號,聲音一邊向下傳去一邊不斷擴散、迴響。樓梯窟窿裡滿眼是深綠色和黑褐色,傳到底部的哀號像是對她的應答。她喘著粗氣閉上了眼睛。不。不。不可能是個娃娃。她不要讓什麼東西在她體內等著,讓她失掉生氣,她不要。比爾?希爾不會疏忽的。他說能保證的,而且一直以來都沒有問題,不可能是那樣,不可能。她哆嗦著,用手緊緊捂住嘴巴。她覺得自己的臉上憔悴得起了皮:兩個生下來就死了,一個一歲時候死了,一個在慢慢萎縮,像一個乾乾的黃蘋果,不,她只有三十四歲,她老了。羅利達太太說最終不會幹掉。羅利達太太說,哦,可它最終會帶來好運,我要搬家了。她說最終會有好運能搬到個好地方。
她覺得自己平靜了一些。一分鐘後,她覺得自己幾乎已經平靜下來,覺得自己太容易沮喪了。見鬼,隨便說說而已。羅利達太太至今還沒說錯過一件事,她知道得比……
她跳了起來,樓梯井底部傳來砰的一聲巨響,一陣隆隆聲沿臺階傳上來,她腳下的臺階也隨之猛搖起來。她從扶手之間望下去,看見哈特里?吉爾費特平舉著兩把槍衝上樓梯,耳邊一個聲音從她頂上的那一層直刺下來。“哈特里你這個小鬼,別鬧了!整座樓都在搖了!”但他繼續向前衝,在第一層轉彎的時候,動靜更大了,在過道上一閃而過。她看見吉格先生的房門猛地開了。他屈指成爪,跳了出來,一把握住襯衫飄揚的一角。哈特里猛一轉身,一邊又開了一槍,一邊高聲尖叫:“放開我,你這個老不死的山羊教師!”然後馬不停蹄地向上奔去,離她越來越近,終於樓梯就在她腳下隆隆作響。一張金花鼠一般的臉向她急撞過來,衝破她的頭頂,越變越小,最終只剩下了一圈黑暗。
她坐在臺階上,死死拽住扶手,氣息又一絲一絲地回來了,樓梯也不再上下搖晃。她睜開眼睛俯視著那個黑洞洞的窟窿,俯視著洞底。很久之前她就是從那兒向上爬的。“好運,”她用空洞的聲音說,聲音在洞穴的每一層迴旋,“寶寶。”
“好運,寶寶。”三聲迴響斜斜傳了回來。
然後她又有了那種感覺,什麼東西微微翻了個個兒。好像不是在她的肚子裡,而是在外面的虛無裡,在外面的什麼地方,休息著,等待著,時間多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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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靈所宿之處(1)
一整個週末,兩個女孩都在互稱“宿所一”和“宿所二”,笑得花枝亂顫,燒得滿臉通紅,難看極了,尤其是喬安妮,她臉上本來就有斑。她們穿著在聖斯考拉斯蒂卡山(Mount St�Scholastica)必須得穿的棕色修道服進來了,但一開啟衣箱,就脫下了修道服,換上了紅裙子和花襯衫。她們抹上唇膏,穿上高跟的便鞋,噔噔噔地在屋裡走來走去,每次經過過道,都要放慢腳步看看自己在長鏡子裡的腿。她們的一言一行,那個孩子都看在眼裡。要是隻來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會跟她一起玩,但既然兩人一起來了,沒人理睬的她就在遠處狐疑地望著她們。
她們十四歲——比她大兩歲——不過兩人都不聰明,因此才會被送入女修道院。要是她們進了一所普通學校,就會一心只想著男孩子了。她母親說,在女修道院裡,修女會看著她們。對她們觀察了幾個鐘頭之後,孩子認定她們簡直是兩個大草包。她們不過是她的拐彎表親,她不可能帶有她們的愚蠢基因,想到這裡,她高興起來。蘇珊管自己叫蘇然。她瘦骨嶙峋,但有張漂亮的尖臉和一頭紅髮。喬安妮有一頭自然捲曲的黃髮,可她講話的時候聲音總從鼻腔裡出來,笑起來的時候,臉上綻出一塊塊醬紫色。她們都說不出一句有腦子的話,每句話都是這麼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