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則寧是個啞子,所謂啞子,顯而易見,他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的人,如何能夠掌握大宋都城兵權,與上玄並掌都城禁軍?
要知道,所謂“殿前都指揮使”,統領騎軍中的三十七營,步軍中的二十六營,掌管所屬禁軍的名籍,統領,訓練,番衛,戍守,遷補,賞罰等事務,扈從皇上的乘輿,在皇上的行宮宿衛,大禮則編排和執掌禮部儀仗。
很簡單,無論誰看到了他,都會自然而然原諒他的。
這裡是燕王府的祠堂,上玄是燕王趙德昭的嫡長子,是皇上的侄孫;則寧是秦王趙德芳的第三子,一樣是皇室宗親,皇親國戚。他不會說話,但是他會聽、會寫,所以會不會說話反而變得不太重要了,有些人甚至認為,則寧不會說話反而是一種優點,如果他會說話,那可能才華太顯,非但不能坐上殿前都指揮使的大座,甚至會召人嫉恨,成為眾矢之的了。
不過,不管別人怎麼說,則寧永遠是那樣睜著一雙明利的眼睛,定定地看你,然後一言不發,靜靜的,也冷冷的,你永遠不知道,他這樣靜靜地看你,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
則寧現在在寫字。
他寫字的樣子很好看。
一張沉香木的祭臺,上面點著香燭。則寧微微側著頭,一隻手負在背後,執著筆慢慢地寫。他抿著唇,唇邊淡淡散發出一種純然淡然優雅的意味,非關貴族的優雅,他的神態裡沒有高人一等的貴氣,而就是那樣淡淡的、沒什麼表情的平靜,讓人感覺,他的人在這裡,他看著你,但他的心不在這裡,而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已經飄到了你永遠不知道的遠方。
“宋遼之戰,不可再續,再戰必敗。”則寧一筆一劃,非常仔細非常小心地,寫的就是這一句話。他寫完,抬起眼睛向坐在一旁檀木椅上的人望了一眼。他的眼睛,無比清澈,被他看上一眼,絕對是一種享受。
坐在椅子上的人顯然並不這麼想,他並沒有看則寧,而是對著那張紙輕輕招了招手,桌上那張紙“譁”一聲飛起,入了他的手。草草掃了一眼,那人一聲冷笑,“這興兵打仗的事,皇上向來都是聽容隱的,人家樞密院樞密使,手握兵權,人家說打就打,說不打就不打,那裡輪得到你和我來囉嗦?大宋勝也好,敗也好,又關你我的事了?則寧啊則寧,你不覺得你太多管閒事了嗎?皇上是不會感激你為他的江山如此著想的,他只會以為你想圖謀他的皇位,想潑他的冷水,他收復燕雲收復得正在興頭上,你去說他‘必敗’,我看你只會被他拖去砍頭。”說話的人眉目鮮明,神色猖狂,又是譏諷,又是不屑,還有七分不馴的野氣。他是燕王的嫡長子上玄,算得上是四權之首,但當然,四權之中,誰聽誰的還很難說,上玄之所以稱首,也只是因為,第一,則寧不會說話;第二,六音一直很忙;第三,通微很怕麻煩,如此而已。
則寧看著他,眼睛眨也不眨,連眼睛裡的神色都沒有變過一下——那意思就是——他不同意。他也並沒有生氣,即使他只“寫”了一句,而上玄回了十句不止。
“我知道你覺得我說的不對,事實上,你好像從來沒有覺得我說的對過,我和你是不同的人,則寧,你只關心如何如何會對大宋朝更好,而我關心的,卻是——”上玄神色很狠,狠得近乎惡毒,“我只關心——”
則寧“啪”的一聲一手合筆拍在桌子上,打斷了上玄的話。
上玄怔了一怔,笑了起來,“你是在要我噤聲嗎?我告訴你,我上玄從來不做鬼鬼祟祟見不得光的事,是啊!這話說出來是大不敬,但是我從來不在乎,你明白的。”他嘿嘿一聲冷笑,“我關心的只是趙炅他什麼時候死而已,他一斧頭砍死了太祖皇帝,這才篡位得位,要不是他害死了他的親生大哥,我爹就是現在的皇帝——”
則寧迅速揚起了一張紙,“而你就是現在的皇太子,下一朝的皇帝?上玄,你真的在乎這些?”
上玄還沒有回答,則寧又提起了另一張紙,“你不是,你只是不服氣,不甘心你爹本是天子而淪為武功郡王,要對當今皇上稱臣,你只是——”他這一張沒有寫完,寫到一半,對著上玄一揚,立刻應手而碎——他一拂袖,剛才所寫的字條一一粉碎,不留任何痕跡。
上玄立時警覺——則寧不能說話,耳力卻好,他必然是聽見了什麼。
幾乎那粉碎的紙屑剛剛墜地,門外一陣腳步聲,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少爺,六音公子叫皇眷姑娘傳話,說他今天要到丞相府去,叫你不用等他,他可能晚上才會來。”
則寧轉目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