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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魯的喘息聲。土匪折了一根高粱秸子,一頭遞給爺爺,一頭自己握著,說:“走吧!”
爺爺聽到身後一個土匪的腳步聲和騾蹄從粘綢的黑泥裡往外拔時發出的帶著氣體的響聲。
土匪伸手扯掉爺爺眼上的黑布,爺爺捂著眼睛,流了幾十顆淚水,才把手放下來。出現在爺爺眼前的是一個營地。一大片高粱被夷平了,空地上搭著兩個大窩棚。十幾個漢子披著大蓑衣站在窩棚外,窩棚口的木墩子上,坐著一個高大的人,他的脖子上有一塊花皮。
“我要見當家的。”爺爺說。
“是燒酒鍋掌櫃的!”花脖子說。
爺爺說:“是。”
“你來幹什麼?”
“拜師學藝。”
花脖子冷笑一聲,說:“你不是天天在灣子邊上打魚嗎?”
爺爺說:“總是打不準。”
花脖子拿起爺爺那兩支槍,看看槍口,勾勾空機,說:“倒是兩件好傢什,你學槍幹什麼?”
爺爺說:“打曹夢九。”
花脖子問:“他不是你老婆的乾爹嗎?”
爺爺說:“他打了我三百五十鞋底!我可是替你挨的打。”
花脖子笑了,說:“你殺了兩個男人,霸佔了一個女人,該砍你的頭。”
爺爺說:“他打了我三百五十鞋底!”
花脖子一抬右手,“啪啪啪”連放三槍,一抬左手,又是三槍。爺爺一腚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腦袋叫喚,土匪們一齊大笑起來。
花脖子奇怪地說:“這小子,就這點兔子膽還能殺人?”
“色膽包天嘛!”一個土匪說。
花脖子說:“回去好好做你的買賣,高麗棒子死啦,往後,你家就是聯絡點。”
爺爺說:“我要學槍打曹夢九!”
“曹夢九的小命在咱手心裡攥著呢,什麼時候收拾他都成。”花脖子說。
“那我白跑一趟?”爺爺委屈地說。
花脖子把爺爺的兩支槍扔過來。爺爺笨拙地接住一支,另一支掉在地上,槍筒子插進泥裡。爺爺撿起槍,甩出槍筒裡灌進的泥,又用衣襟把槍面上的泥擦淨了。
一個土匪又要給爺爺眼上蒙黑布,花脖子擺擺手,說:“免了吧。”
花脖子站起來,說:“走,去河裡洗洗澡,正好陪著掌櫃的走一段。”
一個土匪替爺爺拉著騾子,爺爺跟在黑騾子腚後,花脖子和土匪們簇擁在爺爺身後。
走到河堤上,花脖子冷眼看著爺爺,爺爺揩著滿臉的泥和汗說:“這一趟來得不合算,這一趟來得不合算,把人熱死了。”
爺爺把身上泥汙的衣服撕下來,把兩支匣槍隨便扔在脫下的衣服上,疾走幾步,一步就紮下了河。爺爺一下河就撲楞起來,好象在沸油中翻滾的油條。他的頭一會兒露上來,一會兒沉下去,雙手撲楞著,好象撈著根稻草也要抓的樣子。
“這小子,不會泅水?”一個土匪問。
花脖子哼了一聲。
河裡傳上來我爺爺的掙扎喊叫和響亮的嗆水聲,滾滾的河水載著他慢慢向東流。
花脖子跟著河水向東走。
“當家的,真要淹死啦!”
“下去撈上他來!”花脖子說。
四個土匪跳下河,把肚子喝得像水罐一樣的我爺爺抬上來。爺爺躺在河堤上,直挺挺的像死了一樣。
花脖子說:“把騾子牽過來。”
一個土匪拉著騾子跑過來。
花脖子說:“把他抬到騾子背上趴著。”
土匪們把爺爺抬到騾背上去,爺爺鼓脹的肚子擠在鞍橋上。
花脖子說:“打著騾子跑。”
一個土匪牽著騾子,一個土匪趕著騾子,兩個土匪扶著我爺爺。我家的大黑騾子在河堤上飛跑。跑了約有兩箭之地,爺爺的口裡噴出一股圓圓的、渾濁的水柱。
土匪們把爺爺抬下騾背,爺爺赤條條地躺在堤上,翻著兩隻死魚一樣的白眼睛,看著高大的花脖子。
花脖子脫下大蓑衣,和善地笑笑,說:“小子,你撿了一條命。”
爺爺臉色青白,腮上的肌肉痛苦地抽搐著。
花脖子和土匪們脫光衣服,撲撲嗵嗵跳下河。他們的游泳技術都很高超。墨水河裡水花飛濺,土匪們調皮地打著水仗。
爺爺慢吞吞地爬起來,披好花脖子的蓑衣,擤了擤鼻子,清了清嗓子,伸展了一下胳膊腿。騾鞍上沾滿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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