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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兵的任務。
偽軍耐不住了,端著上著刺刀的步槍,小心翼翼地往木料堆旁走。狗廝咬得更加歡快。偽軍走到離木料堆三五步遠時,狗停止了大聲咆哮,只是嗚嗚地鳴叫著,好象害怕,但又捨不得離去。
兩個偽軍又戰戰兢兢地往前走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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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麻子他們從地上飛一樣騰起,兵營裡馬燈射出的昏黃光線照耀著他們的皮毛,好象三道閃電飛向兩個偽軍。成麻子的手榴彈擂到偽軍的腦門上,六子和春生的刺刀扎進了另一個偽軍的胸膛。兩個偽軍都像裝滿沙土的布袋一樣沉甸甸地倒了。
膠高大隊因為人人身披狗皮,確實像亢奮的狗群一樣往敵營衝去。成麻子在大門口接住了他那一袋子手榴彈,發瘋般地往瓦房撲去。
槍聲,手榴彈爆炸聲,喊話聲,鬼子與偽軍的慘叫聲,打破了馬店鎮寧靜的冬夜,鎮裡的狗叫成一團。
成麻子對準一個視窗,接二連三地投進去二十顆手榴彈,屋子裡的爆炸聲和受傷鬼子的慘叫聲使他想起幾年前日本鬼子往草鞋窨子裡扔炸彈的情景。這種類似的情景並沒有使他體會到報仇雪恨的快感,反而,卻有一線銳利的痛苦,像尖刀一樣,在他心臟上劃出一道深刻的裂痕。
這場戰鬥,是膠高大隊組建以來最大的戰鬥,是整個濱海區抗戰以來的絕對輝煌的勝利。共產黨濱海特委通令嘉獎膠高大隊。那些日子,狗皮加身的膠高大隊欣喜欲狂,但不久,卻發生了兩件極其掃興的事情:(1)大隊在馬店戰鬥中繳獲的大批武器彈藥,都被濱海獨立團抽走了。身為共產黨員的江大隊長知道特委的決定是正確的,但普通的隊員們卻牢騷滿腹,罵不絕口。前來搬運武器的獨立團戰士們,看著一個個身披狗皮、面黃肌瘦的膠高大隊隊員,似乎都面有愧色。(2)在馬店戰鬥中立了大功勞的成麻子竟吊死在村頭一棵柳樹上。一切跡象都證明他是自殺的。他上吊時也沒把那張狗皮解下來,所以從後邊看,樹上好象吊著一條狗;從前邊看,樹上吊著一個人。
二奶奶的身體自從被奶奶用熱水擦洗之後,便再也沒有大喊大叫。她的傷痕累累的臉上整天都掛著溫柔的微笑。下邊流血淅瀝,晝夜不止。爺爺遍請鄉里醫生,湯藥吃了幾簍,病症卻一日重似一日。那些日子裡,奶奶的房間裡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二奶奶的血大概流光了,連她的耳朵都變得像涼粉一樣透明瞭。
最後一個醫生是羅漢大爺從平度城搬來的。醫生是個八十多歲的老頭子,一部銀鬍子,一個肉皮很厚的禿腦門子,雙手上的指甲很長,棉袍的扣子上掛著一柄牛角胡梳,一支銀挖耳勺,一根骨頭牙籤。父親看到老中醫把手指按在二奶奶的手腕上。按完了左手按右手。按完了右手,老中醫說:“準備後事吧!”
送走老中醫,爺爺奶奶都很悽楚。奶奶連夜為二奶奶縫製送老衣裳;爺爺委派羅漢大爺去木匠鋪選一口棺木。
第二天,奶奶在幾個女街坊的協助下,為二奶奶換好了新裝。二奶奶面無一絲委屈之色,穿著紅綢子的大褂,藍緞子褲子,綠綢裙子,紅緞子繡花鞋,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臉上笑容可掬,胸口還有一絲遊氣,似斷不斷。
中午時分,父親看到一隻墨一樣的黑貓在屋脊上徜徉著,併發出令人膽寒的淒厲叫聲。父親撿了一塊磚頭,用力朝黑貓打去,黑貓跳一跳,踏著瓦楞,慢吞吞地走了。
掌燈時分,燒酒鍋的夥計們把棺材抬來,停在院子裡。奶奶在房子裡點亮一盞豆油燈,因為是非常時刻,燈盞裡放了三根燈草,騰騰上升的燈煙裡,有一股爆炒羊肉的香氣。大家都焦急地盼望著二奶奶咽完最後一口氣。父親躲在門後,看著二奶奶那兩扇在燈光下呈現出琥珀顏色、並像琥珀一樣透明的雙耳,心裡盪漾著一種五顏六色的神秘感。這時候,他感覺到房上的瓦楞又被那隻墨一樣的黑貓踏響,並感覺到了黑貓的在暗夜中磷光閃閃的雙眼和黑貓淫邪的叫聲。父親的頭皮一炸,頭髮好象都如刺蝟的鋼毛一樣戧立起來。二奶奶忽然睜大了眼睛,眼珠不轉,眼皮卻像密集的雨點一樣眨動起來。她腮上的肌肉也緊張地抽搐著,兩片厚嘴唇一扭一扭又一扭,三扭之後,一聲比貓叫春還難聽的聲音,從她的嘴裡衝出來。父親發現,豆油燈盞裡金黃的火苗一瞬間變成了蔥葉般的綠色,在綠色燈光照耀下的二奶奶的臉,已經失去人類的表情。
奶奶起初還為二奶奶的復活高興,但很快,這種高興就被恐怖擠跑了。
奶奶說:“妹妹,妹妹,你怎麼啦?”
二奶奶開口就罵:“表子養的!我饒不了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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