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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又有所得?”羅大面色登時變得端正肅穆,雙掌合十道:“心無所住,亦無所得,卻要請大和尚印證!”
他兩人忽然間語帶玄機,羅大剛硬威嚴的臉上更生出一抹瑩然異彩。卓南雁心中奇怪,轉頭望向辛棄疾求問。南宮馨卻“咯咯”一笑,輕聲道:“大和尚是天下第一等的大禪師,也曾點化過我爺爺,這時想必他們是要鬥肌膚吧?”辛棄疾神色一端,點頭道:“參禪之人為破除執著,鬥起肌膚,講究互不相讓,咱們正可見識一番。”卓南雁隱隱知道,因時局動盪,大宋朝野頗多奇人異士喜好參禪。其實所謂“鬥機鋒”便是禪者將自家對禪學的體認,用別具一格之言說出。而參禪者到底頓悟與否,則要得到禪門大德的許可,謂之“印證”。大慧上人禪師號稱“禪聖”,若能得到他的印證,自是非同小可。
卻聽大慧上人淡淡一笑,手指酒甕對羅大道:“你攜酒遠來,便請以酒言之!”卓南雁往日多聽人說過“鬥機鋒”,卻從未一見,這時聽得大慧上人這一問別開生面,登覺興致大起。
羅大參禪多年,自認為修行與見地均已超凡人聖,哪知精研了多年的《華嚴》、《圓覺》、《傳燈錄》諸般經典,大慧上人全都不問,偏要讓他以酒言禪,一肚子機鋒公案登時噎住了。愣了片刻,他忽地提起酒甕,低吟道:“北斗為觴月為壺,一口吸盡西江水。”
“一口吸盡西江水?”大慧上人的目光熠熠生輝,驀地一聲低喝,“拾人牙慧,失卻己見,口吐蓮花,又有何用?”
這一喝聲音不大,卻如平地鈞雷,響在羅大的心底。他一愣之間,大慧上人已揚起了枯瘦如柴的大手,喝道:“你要老衲給你印證嗎?過來,過來,我與你印證!”他本來一直侃侃細語,滿面春風,這時瞠目揚眉,鐵掌高懸,便如金剛怒目。
羅大心神搖曳,愣愣地走上兩步。大慧上人的聲音又嚴厲了數分,大喝道:“若要荷擔如來大法,須有大智慧大慈悲,老衲今日便一掌落下給你印證。但自今而後,世間眾生的罪業,也要由你一人承擔,你肯嗎?”
“承擔眾生的罪業?”羅大身子倏地一震,雖然佛祖捨身伺虎之類的佛家公案早已瞭然於心,但這時聽了大慧上人的一喝,還是心下猶豫,暗道:“我一人的罪業尚且難以懺悔清淨,若由我一人承擔眾生罪業,豈不生生世世命運悲苦多折?”額頭汗水涔涔而落。
“去!”大慧上人的鐵掌已經揮落,“啪”的一聲,那酒甕應手而碎,碧綠的酒液伴著撲鼻醇香噴湧而出。羅大正自心魂激盪,登時給酒汁灑得雙腿盡溼。眼見這半壇舉世難覓的千年古酒和酒甕頃刻間化為烏有,羅大竦然一凜,霎時渾身汗湧,怔怔然說不出一個字來。
“高明!”辛棄疾卻讚了一聲,對卓南雁道,“禪法頓悟後講究不落在有,也不執著於空,但最重的卻是要發慈悲眾生的菩提心。羅大隻將工夫下在口頭禪上,這回給大慧上人棒喝交加,打碎了酒罈子,可算受益匪淺!”卓南雁連連點頭,跟望那滿地橫流的酒汁,登時也覺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
大慧上人大步走到石桌之前,雙手哧哧有聲,竟運起大金剛指力在石上寫起字來。羅大精研書道多年,只看得一眼,便佩服得五體投地,原來大慧上人左手草書,右手隸書,只這分心二用的本事當世便罕有人及。
月色之下,只見大慧上人雙手同時揮灑,頃刻間兩行大字便躍然石上。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羅大凝神唸了一遍,立時一震,心中猛地蕩起一股激流,渾身不由簌簌發抖,老眼內竟滾出了淚花,雙掌合十,由衷嘆道,“多謝老和尚點化!”
卓南雁只見“今宵酒醒何處”那行草書龍飛鳳舞,“楊柳岸曉風殘月”幾字隸書卻端凝沉著,恍然便似一問一答,相映成趣。想不到大慧上人竟拿當年柳永寫給歌女的離別豔詞來“以酒言禪”。
辛棄疾雙目灼灼放光,拍掌大笑:“好啊,迷時便如醉酒,悟後恰似酒醒!”卓南雁也覺以“楊柳岸曉風殘月”形容悟道後的境界剔透自然,餘韻無盡。霎時間他心中竟也一片空靈,仰頭望天,卻見月色明麗,一時只覺身心都似要融在如洗的月光中了。
“‘謝’有何用?佛法要‘會得’!”此時大慧上人臉上的肅穆之色頓去,又換上一副慈和笑意,“昔日趙州禪師年過八十歲,仍在四處參訪高僧大德,你說的這些漂亮話語他不曉得嗎?老友終日談空說有,自以為是,早落入野狐葛藤之境啦!”羅大滿面愧色,諾諾連聲。
大慧上人瞥見卓南雁望月不語,又淡淡一笑:“造物無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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