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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外面。車上已經裝了不少剛從其它村子接到的新兵,身上都戴著布做的大紅花。村長天不亮就透過廣播叫起了全村人,帶著他們在村委會的院子裡敲鑼打鼓喊口號,歡送“煤球”和另一個入伍的本村青年。參軍在村裡是件大事,比有人結婚、生孩子還要大,因為它讓村裡所有人的臉上都添了光彩。
“煤球”第一次親手把“天將”栓在了家裡。他這樣做時,前所未有地哭了。他從“天將”的身上揪下來一撮毛放,放在了自己的軍裝口袋裡。那狗早就預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喉嚨裡不停地發出一陣陣淒涼的嗚鳴。
當軍用卡車已經發動起來,輪子就要轉動時,“天將”不知怎麼掙斷了栓他的繩子,一路從家裡狂奔過來,邊跑邊發出像狼一樣可怕的低吼。它拼命想跳上將要帶走他主人的卡車,卻一次次因為頭撞在車幫上而翻滾下來。發了狂的“天將”隨即把裝飾卡車用的寬幅紅布和大紅花全用嘴撕咬下來,拖拉了一地。沒有誰能攔住那條發了瘋一樣的狗。
站在卡車裡的“煤球”,不敢回頭再看一眼那個在十八年裡唯一與他朝夕相處的生靈。他渾身上下不住地顫抖,一邊執意把臉轉向車頭的方向。卡車開動了,沿著村裡的土路跑了一會兒,然後開上了通往縣城的大馬路。嘶聲狂吠的“天將”緊跟在卡車後面一路跑去,直到卡車和狗都消失在一團團揚起的塵霧裡。
“天將”當天沒有回來。第二天也沒有。第三天和第四天仍沒回來。第五天它回來了,卻一下變成了一條真正的老狗。它瘦得走路打晃,皮毛凌亂鬆垮,完全失了魂魄。它回到家後不吃不喝,一個姿勢趴在炕上那個曾和它的主人無數次一起看窗外的地方,低聲哀鳴。幾天過去了,它瘦得只剩下骨架撐著一張皮,喉嚨裡也發不出聲了。飼養員春分過來看過它幾次,在炕上給它放了食物和水,可“天將”連聞都不聞,對一切早已無動於衷。它只是聚精會神地望著窗外,像尊雕像般一動不動。臉上那昔日不變的威嚴已不復存在,取代的是對整個世界的疑惑和絕望。再後來,它的頭抬不起來了,它就趴在炕上繼續吃力地用眼睛看著那個簡陋的窗戶——那個它和它的主人度過了他們全部共同生活的地方。
瘸腿飼養員用他特有的細嗓子對著“天將”說了不少好話,但都沒用。有人看見他在和“天將”說話時,就像一個母親在勸自己不想吃飯的孩子,臉上全是母性的耐心和不忍。他離開那個小院子時,是一瘸一拐地揪著身上的圍裙抹著眼睛走的。他明白什麼也沒用了。他了解動物比了解人更清楚。
狼狗“天將”死時,眼睛雖然已閉上了,卻還是保持著不變的望向窗外的姿勢。春分將它埋在了外面的窗下。那是一個比從屋內看得更開闊,更遠的地方。
不久,村委會將春桃作為需要被照顧的軍屬送到了縣精神病醫院。那間小泥坯房從此就徹底空了,除了風和塵土,再沒有人光顧過。
“煤球”參軍後一直沒有音訊。與他同時參軍的另一個本村的新兵在給自己父母的信中說,他和“煤球”一起參加了三個月的新兵訓練,之後就被分到不同的連隊去了。雖然天水塢的村民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是“煤球”而不是村裡其它小夥子被批准入伍,但他們又猜可能是“煤球”走了好運,因為參軍讓他開始了體面的生活,不但受人尊重,將來複員後國家還會給安排工作。
五個多月過去了。一天,村裡開來了一輛軍用吉普車,裡面有兩個穿軍裝的人,他們直接去了村委會。這兩個軍人帶來了一個駭人的訊息:秦保國在雲南邊境的中越自衛反擊戰中光榮地犧牲了!由於他在戰鬥中的突出表現,已被中央軍委追認為“一級戰鬥英雄”和“革命烈士”。這兩個人還帶來了一個鑲著鏡框的大幅照片,裡面是秦保國參軍時部隊給他照的像。鏡框上圍了一圈黑綢,端正地放在村委會院子裡的大榕樹下的一張方桌上,供村民們悼念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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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村長透過廣播讓天水塢的全體村民立刻到村委會集合,說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在附近地裡幹活兒的村民也被村長派人騎腳踏車叫了回來。
一些先來到村委會院子裡的村民站在一起小聲地交談著,表情嚴肅而不安,顯然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幾個月前他們才送走“煤球”和另一個小夥子去參軍,對當時的熱鬧場面仍記憶猶新,現在突然而至的噩耗讓他們都感到有些發懵。就像當初他們難以接受“秦保國”是“煤球”的大名一樣,現在他們同樣難以接受“煤球”才走了四個多月就犧牲了的事實。對於“煤球”為之犧牲的邊境戰鬥,許多村民都不清楚。有人甚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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