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部分(第3/4 頁)
聽著,吳雙,你現在什麼都不用怕了,”李重的情緒再次激動起來。“這麼多年了,孩子,以前發生的事你不必在意了,真的。”他只顧說,對男生臉上驚鄂的表情視而不見。“相信我,吳雙,如果我當時是你,也可能做出同樣的事來,興許更糟呢。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還年青,千萬不要再想這件事,放心地向前走吧!”李重眼中閃動的熱切和激動就象一個父親剛見到自己失而復得的孩子。
戴眼鏡的男生怔怔地看著面前的矮個子農民,驚奇地發現,他雖然看上去是在對自己說話,但又好像在自言自語,同時更像在對另一個更大的、看不見的物件在說話。
“我們都對別人做過錯事,我也一樣。人年輕時都會有迷亂和衝動的時候,也會做後來讓自己後悔的事,那是可以原諒也必須原諒的。”說到這裡,李重舉起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耳朵。“你看,聽不見了不是一樣活著?心裡倒更清淨了!有眼睛能看見世界上該看的東西就足以了。”
這些話正是他每天黃昏時對著收工後空曠農田和夕陽西下的蒼穹重複了無數次的獨白,不過直到今天才真正說給了一個人聽。
“我不懂你說的是什麼,”男生惴惴地囁嚅著,聲音因為緊張開始走調。
“沒關係,”李重乾脆地搖了一下頭。“以後你會懂的。生活裡有許多事是需要時間才能弄明白的。”他眯起了眼睛看著遠方的天際,又補上了一句:“不過有些事也許根本就沒有答案。”
男生小心翼翼地後退了一步,似乎見證了一個又黑又矮、講著不同語言的外星人。接著,他好像明白了什麼,慢慢轉身,之後猛地撒腿向正在休息的其它學生那兒跑回去。也許是腿發軟,他跑得踉踉蹌蹌的。回去後大約有幾分鐘的時間,這個男生一直激動地向大家講著什麼,一邊不時向李重這邊看一眼。笑聲一陣陣地從那個方向響起來。
望著突然逃離的男生,李重拿著菸袋的手震了一下,彷彿打了個寒噤。獨自站在那棵榆樹下,他看上去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剛才發生的一切和他迸發出的被活埋了多年的宿願、熱誠和興奮,都像落日的餘熱,逐漸黯淡和熄滅了。他剛才奇蹟般挺直了的腿像忽然被抽去了筋,他感到一陣發軟軟又坐回到地上。他手裡的菸袋已經熄滅,不再冒煙了。有好一會兒,他閉著眼就那樣坐著,好像在打盹,又好像在想事。當他重新睜開眼睛後,他的視力似乎一下變盲,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聚焦,然後他便看見了那些向他這邊指指點點並不斷張望的一群學生,也看見了站在人群中那個戴著黑邊眼鏡、激動地講著話的男生。
又有幾個學生互相推搡著來到離李重有二十來米的地方站住了。他們仔細觀看著他,就像在看一個傳說中的怪物,並擺出一副隨時準備逃走的姿勢。一陣更大的笑聲從還在休息的學生中傳來,也包括那個剛剛逃走的男生。
李重看著他們,一側的臉上出現了一陣急促的痙攣,眼睛裡已空無它物。他繼續呆坐了一會兒,然後就慢慢站了起來。他吃力地挪著雙腿,一步一步走向仍臥在一邊休息的母牛。
當他重新給母牛套上犁具,和拉墒的孩子又重新回到那塊沒有整完的麥地之後,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李重在向那個身軀龐大的母牛發出喝令時,聲音裡出現了劈裂和尖銳的東西。黑母牛好像被主人陌生的聲音驚亂了神志,無論是李重揮動的鞭子還是拉墒孩子的喊叫都不能再讓她走出直線。她一腳深一腳淺地向前衝去,身後的犁劃出來的溝壟全部走了樣——它們不再整齊和賞心悅目,而像是地震後出現的廢墟,歪七扭八,亂糟遭一片,已經分不出任何一條壟了。臉色慘白的李重拼命甩著鞭子,更加尖利和刺耳的聲音迴響在熾熱的午後空氣裡,充滿了暴躁和絕望。拉墒的男孩兒終於被嚇壞了,他丟下拉墒的繩子哭著跑開了。沒了人拉墒,李重依舊固執地喝令著母牛向前走,可是那牲畜卻已經快要走到旁邊還沒收割的麥地裡去了。
沒過多久,村長急匆匆地趕來了。顯然他聽說了什麼。
“嗨,你沒事吧?” 他用手向正朝他的方向走過來的李重比劃著,一邊仔細盯看那個辦事從來都讓他最放心的聾子扶犁手。
李重就像沒看見村長的到來一樣,只是把鞭子在母牛頭上甩得更響。村長髮楞地看著眼前不可置信的一切。此時的李重一手扶犁,一手掄鞭,憤怒而果斷地發著喝令,猶如一個正在發出破釜沉式進攻令的將軍。不斷受到驚嚇的黑母牛急速地喘著粗氣,拖著巨大的身軀不得不在亂成一片的地裡小跑起來。她粗粗的喘氣聲裡出現了哨音一樣的東西,聽上去象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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