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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扛此桶。唐人韓愈妄想扛桶,被我取他與大顛和尚書札,搜出真贓,把他所扛之桶多掀翻了,何況鄭、孔,敢與我四人為難乎!』言未畢,果見赤熛怒、白招拒五妖神爬牆穴洞,偃旗息鼓而逃。天帝大喜,即命此四人權攝文明殿功曹。此漢學所以不昌,而文明殿之所以無註疏也。”
邱問:“既如此,何以架上不收宋儒註疏乎?”曰:“一誤豈容再誤,宋儒此座亦恐終不能久,現在陸、王二姓,本朝顏息齋、李剛主、毛西河等,都與為難。”方談論間,忽聞鐘鼓聲,內聞蒼聖傳旨雲:“朕命白虎馱邱生來,原惡其自矜漢學,凌蔑百家,挾天子以令諸侯,故有投畀豺虎之意。今聞渠已悔誤,可賜山中雲霧茶一杯,領其出山,俾述所聞,可以曉世。”
古衣冠者引行曲澗中,邱因問曰:“據蒼聖之言,漢學不可從;據麒麟之言,宋儒又不足取。然則我將安歸?”神曰:“隨之時義大矣哉!士君子相時而動,故曰『順天者昌』。即如神道設教,蔣帝既衰,關帝自興,此眼前之明證也。當漢學盛時,晉朝王弼注《易》,罵鄭康成為老奴。康成白晝現形,立索其命而去。元行衝有言,『今人寧道孔聖誤,諱言鄭、孔非。』亦怕康成作祟故也。今氣運既衰,其鬼不靈,而人亦少談孔、鄭矣。當宋學盛時,元朝祭朱考亭,至於呼太祖御名成吉思而祭,尊與天同。明祖登極,又聘宋金華四先生等講學,皆考亭之小門生也,一脈相傳。頒行《四書大全》,通行天下,捆縛聰明才智之人,一遵其說,不讀他書。楊升庵有言:『蟲有應聲者。今天之儒生,皆宋儒之應聲蟲也。』子不作應聲蟲,安能拾取科名,上報君父乎?”
邱曰:“然則上帝亦好時文八股耶?”古衣冠者大笑曰:“上帝非秀才,安用時文!不特帝所無時文,即嫏嬛洞、二酉山亦從無此腐爛之物。細字小板古書,亦無此惡模樣。”邱曰:“然則時文科甲中,何以出許多豪傑?”神曰:“士如魚也,釣之可得,射之可得,網之亦可得。大者蛟鰲,小者魴鯉,皆水所生,不因釣射網罟而有異焉。歷代以經學取為名臣者,若而人;以詩賦策論取為名臣者,若而人;以時文取為名臣者,若而人。豪傑之士,豈為功令所束而遂淹沒哉!汝試看呂蒙拔於盜賊,郭子儀起於縲紲。盜賊罪人中尚且有人,而況於時文科目耶!”
邱問:“上帝何好?”曰:“好詩文。”問:“何以知之?”曰:“汝試想上帝白玉樓成,何以不召老成人馬季常、井大春作記,而召一少年佻?之李長吉耶?海上仙龕,芙蓉城主,何以不召周、程、張、朱聚徒講學者居之,而召一好酒及色之白居易、豪縱不羈之石曼卿耶?”
邱恍然大悟,乃再拜曰:“如神人所言,某將棄漢學、宋學,而從事於詩文何如?”神曰:“子又誤矣!人之資性,各有短長。著作之才,水也,果有本源,自成江河。考據講學,火也,胸中無物,必附物而後有所表彰,如火之必附於薪炭也。子天性中本無所有,焉得不首鼠兩端?且子既精漢學矣,試問帝王所食之米何名?”邱不能答。神曰:“康成之註釋之『溲溲』雲:『舂之播之,使趨於鑿。粟一石為糲,舂一斗為稗,又去八升為鑿,又去九升為侍御。侍御者,王所食也。』子試思米舂至八九次,其糲稗糠籺將何所歸?天故專生此一流飧糠核而飽秭稗之人,或瑣屑考據,或迂闊講學,各就所長,自成一隊。常見孔聖、如來、老聃空中相遇,彼此微笑,一拱而過,絕不交言,此天地之所以為大也。”
邱聞之,色若死灰,意流連不出。神曰:“子休矣!子被虎銜落山澗,袖中所帶《儀禮註疏》,螬食者過半矣!盍速歸乎!”邱再拜出洞,至今猶存。
大通和尚
吳門某進士通禪理,立志成佛。聞天台山僧名大通者年一百二十歲矣,乃徒步訪焉。兩扣茅蓬,辭不見,進士跪門一日,僧召入問:“汝來何為?”曰:“願學佛。”曰:“君非某尚書之子歟?”曰:“然。”“今尚在乎?”曰:“在。”“有妻子乎?”曰:“有。”僧曰:“君誤矣!佛性慈悲,汝父尚在,妻尚存,而忍心別父棄妻,貪圖作佛,此心可以見得佛否?”進士不能答。僧又問:“成佛必須功德,汝立何功?”曰:“我遇荒年必倡捐賑粥,遇棺槨必掩埋,年年買活物放生。”僧曰:“凡有心積德以徼福者,與無德者同。猶之律上過失殺人,雖殺不抵命也。汝貪成佛,而強為諸善,何功之有?汝果要學佛,當先學我,便從此刻學起。我坐則坐,我食則食,我溲溺則溲溺,我眠則眠,汝能照樣行乎?”曰:“能。”僧長嘆一聲,便閉目坐榻上,一日不語,不飲,不食,不眠,不起溲溺。進士骨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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