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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眼鏡一起把岡日森格抱上了馬背。眼鏡小聲說:“你怎麼敢欺騙白主任?”父親說:“為什麼不敢?”
他們來到碉房下面的馬圈裡,把岡日森格從馬背上抱下來。父親問道:“你們西工委有沒有大夫?”眼鏡說:“有啊,就住在山下面的帳房裡。”父親說:“你能不能帶我去?”眼鏡說:“白主任知道了會說我,再說我怕狗,這會兒天黑了,牧人的狗會咬人的。”父親猶豫著,又仔細看了看岡日森格,對眼鏡說:“你回去吧,白主任問起來,就說我正在扒狗皮呢。”
父親毅然朝山下走去。他其實也是非常怕狗的,尤其是當他看到雄獅一樣的岡日森格幾乎被咬死之後,就知道西結古草原的狗有多厲害。但他還是去了,他的同情心戰勝了他的怯懦,或者說他天性中與動物尤其是藏獒的某種神秘聯絡起了作用,使他變得像個獵人,越害怕就越想往前走。
打老遠帳房前的狗就叫起來,不是一隻,而是四五隻。父親停下了,喊道:“大夫,大夫。”狗叫聲淹沒了父親的叫聲,父親只好閉嘴,等到狗不叫了,突然又大喊:“大夫,大夫。”狗朝這邊跑來,黑影就像鬼蜮,形成一個半圓的包圍圈橫擋在了父親面前。父親的心打鼓似的跳著,他知道這時候如果往前走,狗就會撲過來,如果往後退,狗也會撲過來,唯一的選擇就是原地不動。可他是來找大夫的,他必須往前走,原地不動算怎麼回事兒?他戰戰兢兢地說:“你們別咬我,千萬別咬我,我不是賊,我是個好人。”他邊說邊往前挪動,狗們果然沒有撲過來咬他,反而若無其事地朝後退去。他有點納悶:莫非它們真的聽懂了我的話?突然聽到身後有動靜,驚得出了一身冷汗,猛回頭,發現一個立起的黑色狗影就要撲過來。他哎喲一聲,正要奪路而逃,就聽有人咕咕地笑了,原來那立起的黑影不是狗。
一個孩子出現了,就是那個白天面對七個上阿媽的孩子眼睛凸瞪出猛烈怒火的孩子。夜涼如秋,但他依然光著脊樑赤著腳,似乎堆纏在腰裡的衣袍對他永遠是多餘的。他笑著往前走去,走了幾步又回身望著父親。父親趕緊跟了過去。
鬼蜮一樣的狗影突然消失了。光脊樑的孩子帶著父親來到一頂黑色的牛毛帳房前,停下來讓父親進去。父親覺得帳房裡面也有狗,站在那裡不敢動。光脊樑就自己掀開門簾鑽了進去,輕聲叫著:“梅朵拉姆,梅朵拉姆。”不一會兒,大夫梅朵拉姆提著藥箱出來了,原來就是那個白天給父親端過奶茶的姑娘。父親說:“有碘酒嗎?”梅朵拉姆問道:“怎麼了?”父親說:“傷得太重了,渾身都是血。”梅朵拉姆說:“在哪兒?讓我看看。”父親說:“不是我,是岡日森格。”梅朵拉姆說:“岡日森格是誰?”父親說:“是狗。”
兩個人來到了碉房下面的馬圈裡。梅朵拉姆從藥箱裡拿出手電讓父親打著,自己把岡日森格的傷勢仔細察看了一遍說:“晚了,這麼深的傷口,血差不多已經流盡了。”父親說:“可是它並沒有死。”梅朵拉姆拿出酒精在岡日森格身上擦著,又撒了一層消炎粉,然後用紗布把受傷最重的脖子、右肋和後股包了起來。梅朵拉姆說:“這叫安慰性治療,是在給你抹藥,如果你還不甘心,下次再用碘酒塗一遍,然後……”說著給了父親一瓶碘酒。父親問道:“然後怎麼辦?”梅朵拉姆說:“然後就把它背到山上喂老鷹去。”
梅朵拉姆和父親一前一後走出了馬圈,突然看到兩個輪廓熟悉的黑影橫擋在他們面前——白主任和眼鏡出現了。幾乎在同時,父親看到不遠處佇立著另一個熟悉的黑影,那個黑影在月光下是光著脊樑赤著腳的,那個黑影的臉上每一道陰影都是對岡日森格的仇恨。
父親的執拗是從娘肚子裡帶來的,連他自己也感到吃驚:我怎麼能這樣?白主任的訓斥越是嚴厲,他越是不願意聽。白主任說:“我們來這裡的任務是瞭解民情,宣傳政策,聯絡上層,爭取民心,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站穩腳跟,你這樣做會讓我們工作委員會在西結古草原失去立足之地的。你明天就給我回去,我們這裡不需要你這樣的人。”父親說:“我是一個記者,我不歸你們管,用不著等到明天,我馬上就離開你們,從現在開始,我做什麼都跟西工委沒關係了。”說著走上石階,從碉房裡抱出了自己的行李。白主任氣得嘴唇不住地抖:“好,這樣也好,我就這樣給上級反映,會有人管你的。”說罷就走。碉房的門砰一聲關上了。
梅朵拉姆對父親小聲說:“你怎麼能這樣?白主任說得也有道理,不能為了一隻狗,影響工作。趕緊去認個錯吧。”父親哼了一聲,什麼話也不說。他其實很後悔自己對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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